正文

第7節(jié):偶(3)

淺喜深愛 作者:蔣雅楠


我開始親吻范煙橋。吻她悠長的睫毛,清涼的淚痕。吻她蒼白無度的下顎,血脈明晰的胸脯。一直吻到她的喘息潤澤,吻到我的劍拔弩張。直到我們無法抑制情欲的光臨,赤裸著身體聯(lián)結在一起。

鄭芊芥。鄭芊芥。你愛的男人在你的面前和別的女人肆意魚水交媾。你看見了嗎?我不是要蓄意地報復你。我也不曾預料到事情會如此走向。我只是想告訴你,錯過的身體,錯過的愛情,錯過的那個人。永遠不會駐留原地。誰想回來?誰早已不在?

我想,芊芥終于無法忍受我們的喘息呻吟了,她打開CD,放很大聲的音樂。

我把情節(jié)給了你,結局給了他

我把水晶鞋給了你,十二點給了他

我把心給了你,身體給了他

從十七歲那年開始,我就以為,芊芥會是那個給我終生幸福的女子。

在中學校園落葉紛飛的香樟樹林中,我們第一次做愛。年少單薄的身體倉促地交合,然后急急忙忙穿好衣服,在最后一聲鈴響停止之前趕去教室上課。潮紅狂跳的我們在課堂上隔著三兩個人頭偷偷相望。性事對于慘淡無知的我們,沒有絲毫快感樂趣可言。更多的,類似于一種具有強烈形式感的儀式,仿佛某種隱修會蘊含著痛感的交媾儀式。因為一種莫名的原始的信仰,我們堅信彼此將給予對方足夠信任。因此,我們要完成這個儀式,給對方以交代。剝除衣物,完成使命。因為有痛楚,所以深刻。因為第一次,所以不能隨意遺棄。除此之外,便是深深淺淺的驚懼和羞恥感。

和那些揮霍無度的年輕人不一樣。在第一次做愛以后,長達三年的時間,我們并未彼此深入觸碰過對方的身體,甚至連普通的牽手和親吻也都很少。但我們并非彼此厭惡,而是深深愛著。我們在心底深信,對方是自己的第一,惟一,以及永恒。精神和肉身的契合,我們放一百二十個心。

從十七歲到現(xiàn)在,我們從未言說過有關放棄或離開的字眼。鄭芊芥早已像我的親人,早已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終于,二十九歲的時候,我為她買了新房子,打算在新年的時候結婚。

無窮拖延的愛情早已成了罪孽,終將一無所剩。如果說因為一開始的印記銘刻就必需搭進一輩子來陪葬,那誰都不該在懵懂歲月里就飛蛾撲火。

誰說我們的愛拖一天是錯一天?只不過平淡生活,但也算溫暖相守。

那天在床上,鄭芊芥對我說:"未穹,對不起。我想我要離開你。"

我睡得迷蒙,一個轉(zhuǎn)身醒來,發(fā)現(xiàn)芊芥已經(jīng)不在。

未穹,對不起。我想我要離開你。

愛情,對于有些人來說,是空氣,是維系生命供給的必需。對于有些人來說,是繁花,是錦上添花的東西。對于有的人來說,是習慣,無論誰陪伴在身邊,都會慢慢適應,并且愛上。

可是,無論什么愛情,終將變成習慣。鄭芊芥,你不該貪得無厭。

因為彼此早已熟悉至發(fā)膚皮屑,所以我并不費力地便找到鄭芊芥。她的旁邊,挺立的是她新的依靠,一個叫做尹棉里的男人。他們似乎相愛極了,就像十多年前的行未穹和鄭芊芥。鄭芊芥,你真的不該貪得無厭。你想要漫游人生路,時光再倒流,最好最愛的時光一遍遍重演,最好最愛的那個人一次次到來。他們在街角擁吻得忘乎所以,幸福無邊。

我晃悠悠地度上前去,故作鎮(zhèn)定地咳嗽兩聲。

芊芥看見我,有點尷尬而又不知所措。她說:"未穹,你……"

我笑嘻嘻:"你好,行未穹。"

棉里伸手:"你好,尹棉里。"

我們握手,仿佛相處得還不錯的朋友。

我說:"芊芥,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晚上能回來一下嗎?有些事情得處理一下,你的東西也得拿走。如果不放心,棉里,你可以一起來。"

他們似乎都松了一口氣,芊芥更是用感激的眼光看著我:"未穹……"

說實話,我極恨鄭芊芥的這種目光。這是和我熟悉了十幾年的鄭芊芥所不一樣的,充滿解脫和憐憫的眼光。他們竟然還小心翼翼地交換欣慰眼神。千里之外,冰凍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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