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心的味道,仿佛來自深植于地下的植物。暗無天日,混沌腐敗。
土耳其咖啡。在奶盆里倒入研細的深煎炒咖啡和肉桂等香料,攪拌均勻,然后倒入鍋里,加些水煮沸3次,從火上拿下。很香很苦,留下滿嘴皮的浮渣。
"善諫,你對我說實話。"舍芷頭發(fā)凌亂,衣著混亂地搖著他。
善諫依然保持溫良的態(tài)度,雖然他已經(jīng)解釋了一千遍:"乖乖,你別胡思亂想,那只是夢。你知道的,那不是現(xiàn)實。"
自從舍芷得知自己懷孕以來,便常常遭遇同樣可怕的夢魘。大片大片的綠色田野,植物高得沒過頭頂,她一個人小心獨行。舍芷害怕得高聲喊"善諫,善諫",卻始終看不到他。她聞到一股悠長綿延的氣息,似有若無,仿佛來自生長很多年的某一種植物。對,就仿佛人類的體香,那是植物身體的味道。無所謂香臭,只是沉郁濃重,揮之不散。氣味的牽引下,舍芷看見大片的植物匍匐在地,上面赤身裸體的男女在瘋狂晃動著。她看見男人身上布滿大片紅色瘢痕。那是親吻的痕跡?還是病態(tài)的顯現(xiàn)?
男人回頭。她看見,那是善諫。
第一次被惡夢驚醒,舍芷痛哭著推醒善諫,哭喊著問:"那個女人是誰?那個女人是誰?"善諫睡意朦朧,好脾氣地把她攬在懷里,輕輕拍著說:"好乖乖,做惡夢咯。別怕,別怕。"舍芷卻哭得更加厲害:"就是這種味道,你的身上有怪味!"
善諫猛地坐起來,他低頭嗅他的肩膀,他的腋下,他的小腿。竟然真的是那樣纏繞不退的氣息。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但他知道,那來自樓龍。
好在第二天,善諫帶舍芷去醫(yī)院做了體檢。醫(yī)生說她有輕微產(chǎn)前抑郁癥。善諫便有了很好的理由,在她每次哭鬧時用藥物搪塞過去。
只是醫(yī)生說:"挺奇怪的,一般孕婦只有到出現(xiàn)強烈妊娠反應(yīng)或身體走型的時候才會出現(xiàn)這種癥狀。她怎么在懷孕初期就患上了呢?家人要多關(guān)心她,盡量多開導(dǎo)她。不然會越來越嚴重。"
善諫稍許放了些心,他知道她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而他,也將永不和那個叫樓龍的女子有任何瓜葛。但那種味道卻是真實存在的。好在,他和她終于也都慢慢習(xí)慣,那些陳年味道在生活中的角色慢慢褪去。
新年快要到來的時候,舍芷的妊娠反應(yīng)開始嚴重了。本就有些抑郁的她開始更加難過。總是覺得餓,聞到熟食的味道就會吐出來,硬塞下去東西過不久也會吐出來。舍芷開始迅速地消瘦下去。她地脾氣也越來越壞,因為終日無所事事,她開始白日睡眠,到了夜晚就開始斷斷續(xù)續(xù)地哭泣。那種很小聲但從不斷絕的哭泣極其耗費精力,也讓善諫整夜驚恐得不能成眠。然而他依然是樂觀的。他想他要盡心盡力地照顧她,做個好丈夫,以后做個好父親。不,不,他絕對不是虛情假意地想表現(xiàn)自己的專情,此時此刻的他,真的以為自己是極愛極愛舍芷的。
周日的白天,善諫剛剛陪她吃了些許食物,很快她又吐掉。舍芷疲憊不堪地說:"善諫,我想出去走走。"難得的好脾氣,善諫欣然應(yīng)允,盡管他困得幾乎快要崩潰。
彼時天氣已經(jīng)接近零度,善諫體貼地為她穿上羊毛背心和羽絨大衣,給她整理好厚厚圍巾和帽子。她幼小的身體看上去依然單薄。
街道上的綠色幾乎蕭條一片,整個城市仿佛籠罩在黑、白、灰的氣氛當(dāng)中。干癟,骯臟,凌亂。舍芷明顯心情不好,她覺得寒冷的天氣快要了她的命。她突然想起什么,問善諫:"哎,你還記得那里的一個咖啡館嗎?外面都是很漂亮的植物的。不是他們說等到最冷的天氣,那里的花都會開嗎?"
她說:"我們?nèi)タ纯春貌缓茫?
善諫仿佛被提醒了陳年往事,猛地哆嗦了一下。他想,再碰到樓龍怎么辦?她還會再誘惑他嗎?一定不能跟著她進去,一定不會。她會不會當(dāng)舍芷的面揭穿他的行徑?不會那么巧吧,畢竟很久沒去了。
猶疑之間,舍芷已拖著他繞進小巷子,尋找那間頻伽CAF?。
她的記性還真是很好,抑或是這座城池已然太小。遠遠的,舍芷便發(fā)出了歡呼聲:"好漂亮啊。"那間小小的咖啡館外,果然是紅紅綠綠的一片,在肅殺之氣中尤其顯眼。舍芷說:"善諫,我上次就查過資料了。圣誕花又叫一品紅,原產(chǎn)墨西哥。喜歡溫暖濕潤和充足陽光的環(huán)境。冬季正是百花凋謝之時,一品紅卻以獨特嬌艷的色彩裝飾環(huán)境。網(wǎng)上是這么說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