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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節(jié) 我實在沒有勇氣把自己抖出去

毒女人:86位吸毒女性的口述實錄 作者:陳貝蒂


林晴,是個24歲的美麗而纖弱的女子,但她卻與毒魔整整搏斗了4個年頭。在這些日子里,她再也沒有觸碰過那白色的粉末,艱難而又決然地告別了被毒品腐蝕7年的生活。這是個少有的案例。按照國際慣例,凡戒毒4年以上不復吸者,可以說戒毒是比較成功的。

林晴坦然而真實地講述了她那不平常的經(jīng)歷。

林晴說自己從小到大都有反叛心理,17歲就交友,不慎沾染上了海洛因。那時還是20世紀80年代末,社會上對毒品還所知不多。林爸爸和林媽媽當初發(fā)現(xiàn)林晴用一根小吸管吸食白色粉末的時候,都搞不清她究竟是在做什么。后來林晴的舉止越來越“怪”,父母才知道了真相。

林晴的戒毒之路并非一帆風順。像很多人一樣,為了怕傳揚出去丟面子,父母先是讓女兒在家戒毒。每天下班后偷偷地買藥回來給她吊藥水清洗血液。后來,又把她送到無錫自愿戒毒。在那里,林晴看到身邊有些人一邊戒,一邊吸,自己也覺得沒有意志堅持下去,毒未戒完又回到了家里。這一回,父母狠了狠心,把她送進了戒毒所。

談到這次戒毒,林晴至今還充滿了感激之情,她說自己人生觀的轉(zhuǎn)變就是在這次戒毒中完成的。剛進戒毒所,難免有抵觸情緒,可是不久,林晴就發(fā)現(xiàn)教官們并沒有歧視這群墮落的人,她們正直、熱情且充滿了愛心,和自己以前的朋友天差地別。林晴說,自己小時候看了很多名人傳記,尤其是優(yōu)秀女性的傳記,而進入社會后所接觸的是另一種人生觀和準則??墒窃谶@些教官們身上,她才真正看到了自己一直向往的品質(zhì),當時她就對自己說:“我也要做這樣的人?!?/p>

眾所周知,身體的毒癮容易戒除,而“心癮”卻往往終身伴隨,使毒癮在戒毒后的幾年里每分每秒都充滿著卷土重來的危險。

林晴身材纖瘦,吸毒之后更加虛弱,1.68米的個頭,只有80來斤。戒除了身體上的毒癮回到家中,就像生了一場瀕臨死亡的大病,連走路和呼吸都沒有力氣。把自己關(guān)在家里,一邊調(diào)理身體,一邊隔離外界的誘惑,朝夕和父母相伴,生活很枯燥。有時候莫名其妙地心煩意亂,做什么都沒心情,林晴會打電話找原來的戒毒教官憂心忡忡地問:“是不是我的‘心癮’在作怪?”林媽媽說,林晴的意志力非常驚人,戒毒期間家里的電話號碼從來沒改過,而且父母白天都上班,只有林晴一個人在家。以前的朋友三番五次地打電話來,林晴卻再也不肯見他們。

有時候身體和精神都抗不過去,林晴就對媽媽說:“張學良可以戒掉鴉片,我為什么戒不掉毒?”林媽媽總是堅定地回答:“對,張學良戒得掉,你也戒得掉?!本褪沁@段對話,4年里反復不知說了多少次,這段話讓父母和林晴4年里彼此支撐著鼓勵著終于走了過來。

說到這里,林媽媽的語氣顯得很驕傲:戒毒,關(guān)鍵還是靠自己的意志。

林媽媽說,在戒毒所的時候,她看到很多吸毒者的父母拒絕看望自己的孩子,或者脾氣暴躁,態(tài)度生硬,動輒打罵。但是,在林晴戒毒的這些年里,父母從來不敢這樣做,因為“一打罵,只能把她趕回原來的地方去”。

林家父母這些年也很不容易。從發(fā)現(xiàn)林晴吸毒開始,兩三年里林媽媽天天以淚洗面,而林爸爸一直失眠。那個時候覺得真是造孽,父母都是干部,特別要強,想不到孩子在吸毒。偷偷地躲著、瞞著給孩子戒毒,還不能讓親戚同事朋友們知道,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實在是心力交瘁。

林晴在無錫戒毒的時候,林媽媽隔三岔五就要到無錫去看她,常常是提前下班,趕上4點鐘到無錫的火車,到晚上不管多晚再坐火車趕回上海,因為第二天還要上班。上班騎車時想到這件事情,總是一邊騎一邊掉眼淚,到單位里同事問眼睛怎么紅了,也只能掩飾說是風沙刮進了眼。

從戒毒所出來之后,林晴生理上的毒癮是戒掉了,但體質(zhì)也變得很差,還并發(fā)了幻聽,也就是一種繼發(fā)性精神病。又要戒毒,又要治精神病,父母到處求醫(yī)問藥,終于找到一位對醫(yī)毒很有研究的老中醫(yī),給林晴開了幾十味藥的方子。出了醫(yī)院,就進中醫(yī)診所。林媽媽一天早晚兩次煎中藥,每天還要再額外燉一味濃濃的湯,要么是雞,要么是鴿子。上班之外的時間都在爐灶間忙碌,常常在煙霧蒸騰的廚房里失神落淚。

林媽媽語氣平靜地說,林晴戒毒成功,父母沒做什么驚天動地感人的事,對于戒毒的人來說家庭的關(guān)愛是很重要的,我們做父母的這時候不幫她誰還來幫她呢。

林媽媽說話間,林晴先后5次拿起桌上的餐巾紙擦眼睛。

林晴戒毒成功,有一家報社向她約稿,她拒絕了。她說:“不是我不想幫助其他吸毒的人,我自己也還在水深火熱當中。這幾年我過得實在不容易。我身體這么不好,從戒毒所出來的時候都得了精神病,鄰居們?nèi)卯悩拥难酃饪次摇S幸淮挝覌寢屘匾饨形遗汔従觽內(nèi)ゴ蚵閷?,他們都不愿意和我打,說我不是一個正常人。4年來,我?guī)缀踹^著半封閉的生活。我膽怯,我迷茫。我實在沒有勇氣把自己抖出去,我不能想象它會給我?guī)硎裁础?/p>

“我也快30歲了,早晚總要結(jié)婚的,我很想要小孩,試試做母親的感覺??梢俏业暮⒆邮畮啄旰罂吹搅诉@些,我的心會碎的,我的心真的會碎的。如果我的小孩知道媽媽是這樣的人,孩子會有何感受?難道要讓我年輕時犯下的錯誤再來陪伴他的一生嗎?”

藝術(shù)家點評:

天才與靈感的死亡

一個名叫波·德萊爾的法國著名詩人寫了本《惡之花》。他在詩中給鴉片賦予了神奇的魔力。他把鴉片喻為夢想和幻覺的源泉,他認為鴉片能喚醒那一份遙遠的、深藏的、已經(jīng)忘卻的記憶,并能激發(fā)人的幻想和詩情。事實上,波·德萊爾就是大麻和鴉片的嗜食者。

他有很多桂冠,被人們稱為頹廢詩人、惡魔詩人,甚至尸體詩人、墳墓詩人。即使他在歌詠愛情時,也會賦予它悲傷凄涼的色彩,仿佛一位瀕臨死亡的人,連渴求愛也一如渴求夕陽一樣消沉,一如艷麗的秋光只有片刻的溫存。

還有,美國有個很有名氣的作家埃德加·艾倫·坡也是個癮君子。

他很有才氣,但一生窮困潦倒。他兩歲時就失去了雙親,淪為孤兒。不幸的童年生活讓他變得情緒低落、郁郁寡歡,他不僅酗酒成性,而且吸毒成癮,最后在一場酗酒毆斗中了卻了痛苦的生命。他是在不堪忍受鴉片癮所引發(fā)的恐懼和焦慮中而發(fā)瘋致死的。在他才思枯竭時,他常常用吸食毒品來刺激自己,在毒品的幻覺中來尋找創(chuàng)作的靈感。

世界上有許多有名的作家、藝術(shù)家都曾受到鴉片的侵蝕和折磨。他們利用鴉片來提高對外界刺激的靈敏度,解脫肉體的痛苦和精神上的苦悶,并創(chuàng)造出充滿激情的優(yōu)秀作品來。但那些鴉片,在激發(fā)這些作家想像力的同時,也在摧殘著他們的生命;鴉片為他們打開了神奇的世界之窗,也為他們叩響了通向恐怖的地獄之門。

毒品,它最大的罪惡,不只損失人類的財富,還無情地吞噬人類的文明之果。它扼殺他們的,不僅僅是生命、肉體、活力,還有他們的天才、思想、激情、靈感和想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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