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一開口就說我這幾年混得不咋地,指不定他心里會怎么想。以為我要找他借錢借米,或者找他幫忙介紹生意之類的,一下就會戒備起來。
我想起好多人去找人辦事,進門就訴苦,希望獲得人家的同情,達到自己的目的。但這個社會需要同情的人很多,大家都司空見慣了,麻木了,也厭倦了。
但如果你是抱著求教的態(tài)度去辦事,效果可能就不一樣。
我能,我行,我比你行。這是普遍心態(tài)。
張鵬聽了我的話,果然就用略帶埋怨的口吻說:“這點事也把你難倒了呀,這些年你真是白混了?!闭f著便給我指點起來,說應該如何如何。
這樣一來,氣氛就稍微融洽一些了。我坦率地告訴他我這幾年混得不好,現(xiàn)在搞了一個買空賣空的經(jīng)營部,做得也不好。因為他接觸面廣,腦子也活絡,所以來請他幫我出出主意。
張鵬松了口氣,用手指遠距離地點著我說:“你呀你呀?!?/p>
如果說過去我和張鵬是平起平坐的朋友的話,現(xiàn)在我把張鵬擺在了一個強者的位置,我甘愿以一個弱者的身份接受朋友的批判。
當一個人愿意以指導者的身份和你相處的時候,他覺得他是安全的,也就是說他可能已經(jīng)信任你了。何況我和張鵬以前畢竟是朋友。
下午,我和張鵬聊了很多。我解剖了我性格上的不足,他也給我指出了不少毛病,并毫不留情地批評了我。
一個滔滔不絕,一個虛心接受,談話氣氛其實蠻好的。
臨下班的時候,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來找張鵬,進門就問是不是談的機密事,需不需要她等會兒再過來。
張鵬說:“哪里,一個老朋友來聊天。”
那女人說:“你老朋友啊,我怎么不認識呢?介紹一下嘛?!?/p>
聽她的口氣,和張鵬是很熟的了。
張鵬說:“有幾年沒見了,現(xiàn)在他做建材生意?!?/p>
那女人立即說:“哎呀,我馬上要裝修房子,正想找個專家咨詢一下呢?!?/p>
我笑著說:“我不是專家,只是懂點兒行情?!?/p>
那女人說:“懂行情說明就是專家嘛?!?/p>
張鵬給我介紹說:“這是毛梅,做生意的好手,女強人。”
說著他又把我的名字告訴了毛梅。
我打量了一下毛梅,三十來歲,圓臉,大眼睛,不但漂亮,而且氣質(zhì)不錯,頗有親和力。
毛梅正經(jīng)地對我說,她打算這兩天裝修房子,找?guī)讉€裝修公司報過價,感覺水分比較大,到時候想請我?guī)兔⒖家幌隆?/p>
我不知道該不該答應,因為毛梅是張鵬的朋友,未經(jīng)張鵬同意,我擅自接觸他的朋友似乎不太好,便笑著看著張鵬,有意留了一小段時間,等張鵬表態(tài)。
張鵬說:“可以可以。到時你抽空陪毛梅去轉一下裝修市場,幫她把把關。”
我說:“沒問題?!?/p>
因為馬上要下班了,我估計毛梅來找張鵬還有其他事情,就向他們告辭。
張鵬送我出來,問:“是不是有什么具體的困難要我?guī)兔Γ俊?/p>
我說:“真的沒有,就來聊聊天。”
他說:“遇到困難找我啊,大家是朋友,客氣就生疏了?!?/p>
我點點頭,說:“有事我一定來請教你。”
從張鵬辦公室出來,我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與張鵬的關系似乎有所恢復,雖然我并不指望他能帶給我什么實質(zhì)性的幫助。
我的確沒想過讓張鵬給我啥幫助,我只是想恢復和朋友們的關系,僅此而已。
一個人要做出來點成就,最終得靠自己。朋友關系再好,也不能替代自己的努力。
晚上,我又陸續(xù)和幾個以前的朋友通了電話。接到我的電話,很多人都很詫異,問:“好久都沒聽見你的音訊了,是不是悶聲發(fā)了大財?”也是,很多人都是這樣,只有在風光的時候才會去找朋友,讓朋友們分享自己的成功;而自己落難的時候,卻生怕朋友們知道。
我大聲地在電話里打著哈哈,說:“就是想你們了,打個電話問候一下?!庇终f:“你們有啥聚會要通知我啊,想看看你們都變成啥樣了?!?/p>
我打這些電話的時候,其實心里很難受,有一點兒出賣自己尊嚴的感覺。
是啊,這么多年來,朋友都不來理睬你,最終還得自己主動找上門去。原來都是平等的,現(xiàn)在則有些巴結的意思了。
唉,想開一些,誰不巴結人啊?有的人在朋友面前表現(xiàn)得很強勢,說不定在領導面前也是低聲下氣的呢。
典型的自我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