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倒貪官污吏！”

這嘶啞嗓音是北方口音，正是祝焱與侯衛(wèi)東曾經(jīng)見過一面的護廠隊員，他頭發(fā)半白，胡子也是半白，臉很瘦，情緒激動。

當警察到達大院，局面才被控制了下來。上訪的益楊土產(chǎn)公司群眾推薦了十個代表，到政府會議室與縣政府相關部門進行對話，侯衛(wèi)東也就回到了辦公室。

他在辦公室坐了一會兒，眼看著也到了10點30分，拿了幾份需要祝焱簽發(fā)的文件，送了過去。

剛出辦公室，就見到高寧副縣長從祝焱辦公室出來。

祝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問侯衛(wèi)東：“下面是怎么一回事？”

“益楊土產(chǎn)公司的老工人們在反對與外商合資的事情，具體的訴求不清楚，他們已經(jīng)選出了代表到縣政府會議室座談?！焙钚l(wèi)東又將標語的主要內(nèi)容簡約地講了講。

祝焱對于群訪之事并不擔心，他靠著寬大的皮椅后背，用雙手揉著太陽穴，道：“檢察院的事情，你要跟緊點，情況復雜，不能掉以輕心?！?/p>

副書記趙林剛剛走進祝焱辦公室，檢察院李度也跟了過來，他正好遇到從祝焱辦公室出來的侯衛(wèi)東，著急地道：“侯秘，祝書記在不在？”

“李檢，祝書記正在跟趙書記談工作，恐怕你要在我辦公室先等一會兒?！?/p>

李度坐在沙發(fā)上，皺著眉頭看了看表，心不在焉地翻著報紙。侯衛(wèi)東遞了一支香煙給他，又給他點火，兩人都沒有說話，靜靜地吸著香煙。

原本以為祝焱和趙林的談話不會太長，但是趙林副書記進去以后，始終沒有出來。檢察長李度不停地看表，開始焦急不安，卻也只能等著。

祝焱與趙林談興正濃。兩人都是縣委重要領導，辦公室緊挨著，但是兩人都是大忙人，開會、談話、視察，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說不完的官話，縣委的意圖也就在他們翻來覆去的講話中，如春雨一般，慢慢地貫徹了下去。

一個大縣管轄著數(shù)十萬人口，兩千多平方公里，總有各種麻煩事從意想不到的地方鉆出來，偷得浮生半日閑，還真是一件奢侈事。

“每次回家看著父親釣魚，母親在院子里忙碌，心里就特別羨慕，有些時候真想就解甲歸田，去過與世無爭的田園生活?！?/p>

趙林笑道：“祝書記，你肩負著益楊數(shù)十萬人民脫貧致富的重任，只有實現(xiàn)了這個目標，你的田園夢才能實現(xiàn)。現(xiàn)在讓你回歸山林，你的心也靜不下來。伯父伯母可是功成名就才退下來的。”

祝焱用筆記本壓住一疊文件，仿佛這樣就可以不去考慮這些麻煩事?！拔鋫b小說里面，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已經(jīng)成了一種套話，其實人在官場，更是身不由己。整個官場就是一個龐大的系統(tǒng)，我們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就算是自己不動，也會被巨大的慣性帶動著?！?/p>

趙林道：“我的欲求不高，恪盡職守足矣?！?/p>

“真要是人人都能恪盡職守，我們國家早就成為第一富國強國了。這個要求看起來很低，卻很實在，比那些空洞的大道理更有價值?！闭f起道德，祝焱又道，“我們對小學生的標準很高，總是教育小學生要愛祖國愛人民愛社會，要胸懷世界，要勤勞勇敢，而對于政府官員，道德標準就明顯降低，只要能做事，不貪腐，就是好官。”

談起世事，兩位領導都有說不完的感慨。

等趙林離開，李度這才見到了祝焱，道：“祝書記，剛才我接到沙州檢察院的電話，楊衛(wèi)革的親屬帶著上訪材料到了沙州檢察院，反映益楊檢察院亂抓人和刑訊逼供，他們揚言還要到省檢察院反映?！?/p>

祝焱一掃聊天時的閑散，雙目炯炯有神，眉毛輕揚，道：“這個度你要把握好，在不違反刑訴法的原則和前提下，精心組織對楊衛(wèi)革的審訊，不能讓人抓住把柄，把這個案子辦成鐵案。有沒有這個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