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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節(jié):相府突圍(3)

流血的仕途:李斯與秦始皇(上) 作者:曹昇


兒子們該又長高了吧。那只老黃狗還活著嗎?我不在的時候,這兩個壞小子會不會背著母親,偷偷到東門外追逐野兔呢?

呂不韋曾經(jīng)邀李斯一道參與編寫《呂氏春秋》,卻被李斯斷然拒絕。李斯的理由是:文章本小技,于道未為尊。話雖如此,然而,李斯的內(nèi)心深處何嘗不想著書立說。但他無法去做。他知道,他最好的朋友韓非正在著書,他相信那必是一部不朽的名著。即使他著書,也是注定不能超越韓非的。就像李白的感嘆:“眼前有景道不得,崔灝題詩在上頭?!彼?,李斯不想做無用功,不想在不屬于他的領(lǐng)域徒耗精力。

李斯拒絕編寫《呂氏春秋》,讓呂不韋很是不快。此后,每當(dāng)李斯向他請求授事任命時,他都虛與委蛇地應(yīng)付過去。哎呀,李斯,君之才華蓋世,可委屈不得。且再多等待數(shù)日。本相不予君委任則已,一委任必是高官要津,包君滿意。

政治家的承諾就如同女人的誓言,你如相信你就是傻瓜。當(dāng)你日后因?yàn)樵堰@些話當(dāng)真而后悔莫及之時,要怨也只能怨自己,因?yàn)槟阕栽阜艞壛瞬幌嘈诺臋?quán)力。

北宋的蘇東坡先生,二十一歲就高中榜眼,風(fēng)頭一時無二,仕途不可限量。然而,他的性格太浪漫,太天真,太偏重感情。能寫出“十年生死兩茫?!敝涞娜耍^不是一個適合做官的人。在蘇東坡的一生中,聽過眾多政治家對他的承諾,然而卻無一成真。譬如:宋仁宗在得到蘇東坡和他弟弟蘇轍后,喜曰:“吾為子孫得兩宰相。”歐陽修在讀過蘇東坡的文章后,驚呼:“老夫當(dāng)避路,放他出一頭地也?!苯Y(jié)果呢?東坡兄一生仕途坎坷,郁郁不能得志。東坡兄在其晚年,回顧自己的一生,嘆道:我一生有三不如人,下棋不如人,喝酒不如人,做官不如人。這最后一個不如人,最為他看重,也最令他心有不甘。

李斯和東坡兄不一樣,他天生就是做官的料。他自然不會眼巴巴地干等著,他無時無刻不在主動地挖掘著機(jī)會。李斯深知:在商場上,沒有善意,沒有惡意,只有生意;在官場上,沒有比較級,沒有最高級,只有上下級。

古往今來的官場,均可比擬為一根竹竿,分成若干節(jié)。一個人的偉大事業(yè),就是爬上比他自己的階級更高的階級去,而上面的那個階級,則會利用一切力量阻止他爬上去。李斯沒有看錯,呂不韋始終對他留著一手。別看呂不韋話說得冠冕堂皇,心中卻早就有了絕不任用李斯的打算。

呂不韋的難言之隱

鄭國要離開咸陽了,呂不韋已經(jīng)批準(zhǔn)了他的計策,并命他全權(quán)主修他規(guī)劃的水利工程。這一去,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鄭國和李斯兩人把酒話別,卻均是滿腹心事,酒喝得少,話也說得不多。李斯不明白得償所愿的鄭國為何看上去如此憂傷。他長相那么難看,本是沒資格憂傷才對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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