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接到那信,這給我來一信,很出人意外,實在是二爺不知道 Y詳細的緣故,沒有怎樣太氣。只說 Y為什么不與我們相量而出,這罪惡于他是否別有他意,并且愿追究下落,想為你們正式辦下。第二次來信是見報,所以很不一樣了。要打聽明白 Y的一切詳情,年貌、平日行為、貫籍。介紹人還要照片,說要明白到底 Y是什么主意,若真是情理可容,也愿為你理出個結(jié)果。不然二爺好怎樣,我也不知道了。
皋和 S都來過三次。前兩次我沒有說,后來也告訴她們了。報一登出,真鬧成了滿城風(fēng)雨。圣心也人人都知道了。Eva說 XX把報一份份剪下來都帶到學(xué)校去了。新聞記者也去見XX,好些人都說你。所以我這些日子沒有上學(xué)去,我很想等二爺回來給我想個辦法。也許文憑能弄好,我就考個大學(xué),不然就上天津若瑟住堂。娘是愿我去日本的。XX說日本也有圣心。她正為我打聽章程和地點。這等以后再說了。你現(xiàn)要到哪里去?在上海為什么不去圣瑪麗?你知道我雖然沒有上學(xué),這一個月過得倒很不寂寞的。你就想不出來有多少人都到我們家來了,差不多每天兩三趟,什么楊舅爺那些不相干的人都來了。一個說一樣,有人說要登報找,有人說可以托何應(yīng)欽,熊說何應(yīng)欽很震怒,他看我們托他是一定很愿幫忙。又說她認識青紅幫的人,若 Y到奉天很容易地就可以把他暗殺了,然后你可以仍舊歸來。真弄得人心亂極了。
平日我最懶得寫信,這月中卻寫了十幾封呢。德貞也來一封長信,早時,她由周家知道了你們的事便寫信來。我不知怎樣回,便丟開了,所以久沒有書信,其實我也有些念她。這次她又知道了,又寫了來。是上海報上有這事么?鄧?yán)咸珌硇艈枙r,我還以為她是看見北平的報,連保府報上都有。鄧三先生也特回來問了。這幾天想早安靜了一點了,我也有工夫自己看些書,但不知二爺哪天回來,我是有些盼望。
Y在上海有事么?你們有錢用沒有?有一次 H叫王惠來找我,我便去了。她說許多我不愛聽的話,說你去年暑假兩三天便去米糧庫一次,想是穿了拖鞋就去了,不然便是光腳。事到現(xiàn)在,什么也用不著說了。她還說別的話,因為她病著,我什么也不好駁她。前天我又去了,她說了很久,她相信你們是不會久的,要我們?nèi)フ夷慊貋?。不然等你大了一切耽誤就難辦了,她說 Y說了無論如何也不和你結(jié)婚的,你自己也知道這是真的不是?我勸她好好養(yǎng)病,并且說一定要把你們都找回來的。我也不明白你的意思,不知道這二爺會怎樣。不過父親終不會不愛女兒的,不過二爺對人不會巧言便是了,以后我可以把二爺?shù)男偶慕o你,你看看二爺怎樣為你想,你就可以明白了。
北京已暖得很,丁香海棠都謝了。一聽見街上賣魚蝦的聲音,就會想到去年和你一塊回家吃飯的情形,真是心酸呢。這一生中恐怕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快樂了。我們也不知道哪時才能相見。從前我們雖然常爭吵,但也是那樣親近的呢,真像形影不離。在家時我們老在一起還不覺得,有一天我到市場去,看見兩旁的路,想起我們一同行走的情形,真是難過。我真想下去再找找我們同留下的腳印,我沒有上學(xué)去,若去了,也不會念得下去書呢。
那幾天我想,覺得你是在我身旁的。我多痛心地看見你那句話,我真自恨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惡的人,怎樣會那樣冷了你的心,會讓你以為你的走會令我高興。你真以為我就是那么一個兩面派么?
無論如何我也想要你知道,縱使我愛你,你也不信,并且你也并不需要。不過這家中是有著永遠愛你的人的。她們永愛的。永愿念你的。你永遠是她們的,她們永遠也是你的。并且求你別忘了寫信來。也許別的愛很占了你的心,你什么也不信了,但是骨肉深情的話也并不是虛假。妹妹,有一天你會不會再回來,再來看看一個永為你的心呢?我一接到你的信,便快快地寫,自己也不知道說的是什么亂七八糟了。娘很擔(dān)心你,怕你過不慣,飲食不適,娘剛才回來了,現(xiàn)在已睡,我是在娘屋呢。你說你胖了,娘笑了。你快把照片寄來吧。你若有合照的,也無妨寄來。因為二爺想看 Y的樣子。我看,我給他寄去一定也不會生氣。星期三我和Eva、Eda照了一張相,是她們偷著打電話給我叫我去的,等好了,我給你寄一張去。Eva星期要結(jié)婚。Eda也不再來了。所以我們照了一張作紀(jì)念。十號 Eva還要來我們家。以后再談,祝你安樂。
永愛你的潔1934年5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