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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扣 三(5)

胭脂扣 作者:李碧華


以阿楚之聰明,她一定不會舍我而就一個毫無安全感的臭飛。

――當(dāng)我這樣想時,自己不禁為自己的卑鄙而臉熱。為什么我竟會動用到“暗箭傷人”這招數(shù)?

難道本世紀(jì)沒有單純的戀慕,生死相許?難道愛情游戲中間必得有爭戰(zhàn)謀略,人喊馬嘶之局面?

也許我遇不到。

也許我遇不到。

不消一刻,我便頹唐。認(rèn)定自己失戀了。

我撥電話找阿楚。伯母說她還未回家。

“永定,”伯母對我十分親熱,“明天來飲湯呀?”

天底下的女人,都愛煲湯給男人喝。年輕時為男友,年長時為丈夫,年老了,又得巴結(jié)未來愛婿。我支吾以對,看來她不知道我與她愛女吵了一場。

取過一份日報,見十五名佳麗會見記者的照片,旁邊另有一些零拾對照,是記者偷拍自集訓(xùn)期間的。有的因長期睡眠不足,心神恍惚,患得患失,在偶一不慎時,流露無限的疲憊。她怎料得又上了鏡?選美不是斗美麗與智慧,而是斗韌力。于艱苦逐鹿過程中,狀態(tài)保持堅挺一點(diǎn),贏面就大些。――戀愛,都是一樣。

這晚,我決定不找阿楚。如花竟又沒出現(xiàn)。我睡眠不足。心神恍惚,患得患失,無限疲憊。翌晨照鏡,無所遁形。兩女對我,始亂終棄。

睡得不好,反而早起。

辦公時間一到,我馬上撥電運(yùn)輸署,香港二六一五七七,得知早上會在大會堂高座舉行車牌拍賣。那安迪沒騙我。

然后,我又撥電回報館,說會與一間銀行客戶商議跨版廣告之設(shè)計,之類。

當(dāng)我到達(dá)大會堂高座時,已經(jīng)聽得有人在叫價:“五千!”

“六千!”

“一萬!”

“二萬!”

終于一個“HK一九九七”的車牌,被一位姓吳的先生投得,他出價二萬一千元,比底價高出二十倍,而他暫時還沒有車。

忽見鎂光一閃,原來有外國人在拍照。

他們一定很奇怪,這些香港人,莫名其妙,只是幾個數(shù)目字,便在那里各出高價來爭奪?在他們眼中,不知是世紀(jì)末風(fēng)情,抑或豪氣。總之,任何地方都沒有這習(xí)俗:“炒”!

“唉,真是市道不景。”旁邊有位老先生在自語,也許是找個人搭訕,“以前,車牌同樓價差不多,靚的車牌,才二萬元?休想沾手!”

“是嗎?”我心不在焉。

一直留意著以后的進(jìn)展。接著的車牌是“AA一一八八”,二萬五千元成交。另外還有“CL五”、“BW一八”,漸次升至四萬。

“早一陣,有個無字頭三號的車牌,你猜賣得多少?”

“十萬,二十萬?”我說。

“有人投至八十萬――”

“啊?”

“八十萬還買不到,因?yàn)樽詈蟪山粌r錢是一百多萬,還登了報紙呢?!?/p>

“你怎么那樣關(guān)心?”我問這老先生。

忽然,拍賣官提到一些數(shù)字:

“CZ三八七七。”

我如夢初醒。

身旁那老先生,已無興趣,立起來。

我的神經(jīng)緊張,不知道這老先生,是否對我有幫助;又不知道接下來的拍賣,是否事情的關(guān)鍵。他已離去。我稍分了神。

“二萬五千!”

座中一個聲音叫了。我急回過頭來,追蹤不及,不知發(fā)自何方。游目四盼。

后面有兩個中年男子,在聊著:

“這車牌不是在三月份時拍賣過嗎?初定價好像是二萬元,但無人問津?!?/p>

“三八是不錯,但這七七,讀起來窒住中氣一樣?!?/p>

“你興趣如何?”

“普通?!?/p>

拍賣官繼續(xù)在問:

“二萬五,有沒有多于此數(shù)?”

成交吧,成交吧。我心狂跳,守株待兔可有結(jié)果?

結(jié)果是,拍賣官道:

“沒有更高的價錢?底價二萬,只叫到二萬五,叫價不大滿意,所以不打算賣出了,留待下次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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