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賣算啦,”阿楚推我,“兩百塊吧?最多兩百。否則你留下來自己有空時看呀。阿伯,說不定你那時也是一個風(fēng)流的尋芳客?!?/p>
阿伯面有得色。
阿楚乘機(jī)投其所好:“一看便知你見聞廣博了,這舊報(bào)都是你當(dāng)年存下來的吧?有沒有你大名?”
“沒有,我又不是名門闊少,不過是陪同朋友,見見世面而已?!?/p>
“阿伯,兩百塊錢賣給我。你存來又沒用?!?/p>
“――三百?”
阿楚說:“不!”
我說:“好!”
一早掏定銀幣,以免節(jié)外生枝,功敗垂成。阿楚氣惱,眼看兩百塊即可成交!卻讓我一語作結(jié),且又誠實(shí):
“我只要這一份?!?/p>
還把其他兩份還給他。
那老人,見廢物可以換錢,還換得三百塊,怎不眉開眼笑。這年頭,哪有如此愚鈍的買客?真是十年不逢一閏,打響了銅鑼滿街的找,都找不到半個。要不是我神推鬼擁……是了,一定是――
我把那報(bào)折起,珍重地放于后袋中,想想又不安全,若有扒手竊去,怎么辦?把它放于前袋內(nèi)……終于緊緊捏在手中,好像是我的生命。
踏破鐵鞋無覓處。
直至完全定下心來,我才回顧這小店,它就在街中心,右邊數(shù)過去,第三間。
三、八、七七!
我把整件事與阿楚商商量量,忖忖度度,只覺越來越迷失。我倆都是正常的人類,何以被放置到一個荒唐的、明昧不定的世界里?一切疑幻疑真,不盡不實(shí)。這是一場不愉快的冒險(xiǎn),也許結(jié)果是令人驚駭莫名。抽起了一個詭異的絲頭,如何剝繭?
還不是像小何的戀愛心態(tài):追了一半,中途退出?兩頭不到岸。
越猜越累。
我跟女友說:
“阿楚,我真懷疑這件事,與我前生有關(guān)系。”
“哼!”她白我一眼,“你肯定不是主角。也許你只是一名‘豆粉水’,專門替紅牌阿姑傳遞花箋,四方奔走,任勞任怨?!?/p>
也許吧。也許我還負(fù)責(zé)替她們買胭脂水粉、倒洗臉?biāo)兔芗s情人。
當(dāng)晚,我們?nèi)藢Σ竟谩?/p>
“如花,請你冷靜地聽我告知真相:(一)十二少沒有死,他尚在人間;(二)他沒有吞鴉片,他是服安眠藥的;(三)我懷疑你……”忽聞黑夜里啁啾地哭。
還未曾作供完畢,如花痛哭失聲:
“他沒有死?他不肯死?他……”
“如花,你不要哭――”我道。手足無措。
阿楚撫慰她:
“有話慢慢說。”
她昏昏然站起來:“我永遠(yuǎn)都不要再見他!”一起來又跌坐下,漂泊的影崩潰了。
我與阿楚急急挽留。她這一走,陷我倆于疑竇中度過一生?哪有這么便宜的事,我也氣上心頭,把《天游報(bào)》出來:
“你怎么可以一走了之?我為你四方奔走,任勞任怨,”把阿楚的評語都使用出來,“而你,隱瞞了事實(shí),利用了我的同情,看不出你那么陰險(xiǎn)!”
罵得興起,索性不留情面:
“如果你撒手不管,逃避現(xiàn)實(shí),跑掉了,我們永遠(yuǎn)都不原諒你。講故事動聽,何以你不去做編???做雞和做編劇都沒有分別,一樣是作假……”
兩個女人從未見過我大發(fā)脾氣,一起呆住。我也不明白,什么力量叫我非以“夸父逐日”之堅(jiān)毅精神,追查到底不可。
“你把一切真相誠實(shí)說出來!”
如花滿身淚痕,一臉歉疚,朝我一揖。我忙息怒扶住。怎么還有這種重禮,唬得我!
“永定!我把一切說了,你還會原諒我嗎?”她怯怯地說,不看我,只撿起舊報(bào)細(xì)閱。手都抖了。
“會會會,一定會!”我強(qiáng)調(diào)。原諒而已,不要緊,可以原諒她七十個七次,又不需動用本錢。
于是她清清喉嚨,在這艱辛的時刻,為我縷述她故意隱去的一個環(huán)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