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瞳子會的夜祭是什么時候結(jié)束的,不過那鑼鼓聲與咿呀歌聲一直在考察團的半睡半醒里載浮載沉。醒來已是4月13日黎明,走出帳篷一看,山林里彌漫著乳白色的晨霧,隨山風緩緩流動,像一片乳白色的海洋。
周圍的山石樹木都隱在白霧里,隨著白霧的流動時而出現(xiàn),時而消失。一種虛幻的感覺涌上方離的心頭,山林是存在的,但此刻給她的感覺不真實也不踏實。就像昨晚瞳子會的夜祭,明明是實際發(fā)生的事情,但總給她一種無法觸及的虛幻感覺。
昨晚發(fā)生的事情雖然極為驚險,不過大家平安無事,所以心情都很放松。準備早餐時,大家順便聊起了昨晚的事情。
“昨晚的夜祭,就跟幾千年前的巫祭沒什么區(qū)別的,可惜沒有錄下來?!瘪R俊南揉著昨晚脫臼的腳踝,然后貼上一塊膏藥。
“是呀,我們回程要是能說服他們用錄相機拍下來就好了?!毕蛴窳家哺胶?。
一邊添柴的王東失笑,心想這個向老師書讀太多,有點天真。瞳子會選在深山老林里祭祀,分明是不想有人看到,他還想與人家商談錄成DV?何況瞳子會出名的排外,對待冒犯他們的人心狠手辣,昨晚偷看夜祭被發(fā)現(xiàn),他們只是驅(qū)蛇嚇唬大家,算是客氣的做法了。不過王東他久混社會,懂得圓滑處事,雖然心里很不認同向玉良的話,卻沒有點明,只是說:“根本沒有人知道瞳子會的成員名單,所以也無法聯(lián)系他們?!?/p>
向玉良摘下眼鏡,用手帕小心地擦拭著鏡片,依然信心十足,說:“應該可以打聽出來吧?!彼@么說,王東就不好再說,要想打聽瞳子會的成員只有找巫師,但山區(qū)的巫師要不是瞳子會的,要不就是聽從瞳子會的,誰敢亂說。
梁平慢條斯理地說:“我看接下來,大家都不要再跟巫師過多接觸?!?/p>
許莉莉啃著餅干問:“為什么?”
“他們對外人有抵觸心理?!绷浩竭呎f邊回想著在松朗村見到師公的情景。
王東贊同他的看法,說:“沒錯,以前的巫師基本上也就是村寨頭頭,解放后,政府選出村委與村干部,剝奪了巫師的統(tǒng)治權。好多村寨巫師的地位都降得很低,他們也是人,心里落差肯定較大。”
巫師產(chǎn)生于人類文明的初始階段,通常巫師也是部落頭領,甚至就是當時的王,比如中國古代的禹。巫文化是文明的起源,包括文字都是遠古巫師創(chuàng)造的。到后來神權旁落,才被正史所遮掩。但巫儺一直活躍于民間,直到現(xiàn)代越來越?jīng)]落,完全地消亡只是個時間問題,這是大勢所趨,無可避免的。在座各人都是從事古文化保護工作,自然懂得王東的意思,也就不難理解為何?云山區(qū)的巫師會有心理落差。
大家吃完早餐后收起帳篷上路。白霧在身邊繞來繞去,王東打量著周圍的地形,心理暗暗叫苦,本來他就對蟠龍寨到通天寨的路不熟悉,又遇到這樣的大霧,現(xiàn)在更是搞不清楚身在何處。他掏出指南針,辨明北向,帶著大家往前走。走了好久,霧消散了,天色依然是灰蒙蒙的。抬頭望天,全是樹葉的陰翳。樹葉縫隙里露出的天色也是灰蒙蒙的,太陽好像從來不存在。
大家都感覺到不對勁,怎么也看不到太陽,而且一直都沒有離開峽谷。梁平問王東:“王主任,是不是……”
王東沉重地點點頭,說:“我想是迷路了?!?/p>
聽到這個消息,大家心緒并沒有多少起伏,只是傻傻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里只有王東一人曾來過幾次通天寨,也只有他認得地形。就在一籌莫展的時候,一聲清亮的狗吠聲遠遠地傳來。
王東精神一振,放開嗓子,用方言大喊一聲:“山里的大哥,我們迷路了,能不能告訴我們?nèi)ネㄌ煺趺醋???/p>
雖然并沒有回答,但那狗吠聲卻漸漸地接近,一會兒,一人一狗穿過樹林走近。狗是黑色黃斑大獵狗,狗的主人是個六十來歲的老頭,頭發(fā)半黑半白,面目陰沉,額頭上有條很長的疤一直到眼梢。他的目光很銳利,掃過考察團各人的臉,大家就仿佛被剜了一刀。“你們從哪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