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和凱麗的談話讓我十分困惑，抬眼望向窗外，我發(fā)現(xiàn)史蒂夫正在他家的車道上給車子掃雪。也許他能告訴我一些關于瑪麗的事情。于是我奔上閣樓，從圣誕盒子中取出最上面的一封信，小心翼翼地卷好，放進大衣的內兜，然后悄悄地走出門去。史蒂夫見我穿過街道，熱情地打招呼。

我上前問道，“史蒂夫，你認識瑪麗很長時間了吧？”

“是啊，都快一輩子了?！笔返俜虼鸬?。他覺察出我語調中的鄭重其事，于是放下笤帚，認真聽我說話。

“我想問問有關瑪麗的一些事。你也知道，對我們而言，她就像家里人一樣?！笔返俜蛸澩攸c點頭。

“最近她遇到一些不幸的事兒，我們很想幫她，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幫。我妻子總覺得瑪麗有事瞞著我們，要是她真的有什么事兒沒告訴我們的話，我想我得自己想想辦法?！闭f到這里，我拿出那封信來，心里不禁有點慚愧，畢竟我沒有得到瑪麗的允許。

“我在閣樓上的盒子里發(fā)現(xiàn)了這個，我覺得像是瑪麗寫給某人的情書，也許你能告訴我這是什么？”

史蒂夫接過信，“讓我瞧瞧?！彼w快地讀了一遍，隨即把信還給我。“這是一封情書，但卻不是寫給情人的?！?/p>

聽到這話，我更是一頭霧水。

“好吧，我會給你看點東西。圣誕夜那天我正好要去瑪麗家串門兒，大概三點鐘吧，到時候我?guī)闳€地方，去了之后你就什么都明白了?！?/p>

“那好吧?！蔽尹c頭說，把信又裝回衣兜，略一沉吟，問道：“史蒂夫，你想過這世上第一份圣誕禮物是什么嗎？”

“沒有，為什么這么問？”

“沒什么，只是好奇而已?！闭f著我走向自己的車子，上車向店里駛去。

像前幾天一樣，店里忙得一塌糊涂，因為正在準備應付一場大型婚禮，我得幫助新郎新娘搭配好五顏六色的塔夫綢布樣，決定系領巾還是打領帶，穿法式翻領褶皺襯衫還是穿普通襯衫再戴上鮮艷的褶邊假領。忙活了半天，終于把婚禮需要的所有衣物都量好放好了。我從新郎手上接過訂金，同他揮手告別后，轉過身去接待另一位在柜臺前靜靜等待了很久的年輕男子。

“您想訂什么樣的禮服？”我問道。他望著柜臺，身體不自然地晃動著，然后細聲細氣地說，“我想要一套小男孩兒穿的禮服。五歲大的男孩子?！?/p>

“沒問題?！闭f著，我拿出一張租借單，習慣性地開始填寫，“晚會上還有其他人需要禮服嗎？”

男人搖了搖頭。

“哦，這孩子是要替新人拿結婚戒指嗎？要是的話，我們得讓他的衣服和新郎的衣服配套?！?/p>

“哦，不是的?！蹦凶哟鸬?。

我在單子上做了個記號?！澳呛冒桑肽奶煊眠@套衣服？”

男子面色沉重，“我想買，不想租。”

聞聽此言，我把單子擱在一邊?！盀槟氲脑捵詈眠€是租，您也知道小孩子長得特別快?！?/p>

男人點了點頭。

“我只是不想讓您以后失望，衣服以后沒法兒加長，只有袖子和褲腿兒可以加長。也許一年后他就不能穿了?！?/p>

此時男子抬起眼看著我，這是他進店以來第一次直視我的眼睛。他輕聲說道：

“這件衣服是他的喪服。”

這幾個字像鐵錘一樣砸在我心頭，我垂下眼簾，不敢再看他那毫無生氣的眼睛。

“對不起。”我沉重地說，“我馬上幫您找一件合適的?！痹诔啥训哪泻⒆右路兴阉髁艘魂嚭?，我找出了一件漂亮的帶有緞帶的藍外套。

“這件是我的最愛?！蔽仪f重地說。

“很漂亮，就要它吧。”男子邊說邊遞給我寫著那孩子尺碼的紙片。

我接過來?！拔荫R上就安排人改，明天下午就能取?！蹦凶狱c點頭。我接著說，“先生，那衣服我會給您打折的?！?/p>

“十分感謝。”他說完就走出門去，消失在路上歡慶圣誕的滾滾人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