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辛衣睡得很是不安穩(wěn)??赡苁且驗樘鞖馓^躁熱的緣故,也或許是因為屋子里籠上的熏香氣息太過濃重,耳聽得外面的更鼓已經(jīng)敲了三響,意識卻仍是處在清醒的狀態(tài)。所以當(dāng)家中突然出現(xiàn)異樣的騷動時,辛衣一下就敏銳地察覺了出來,她坐起身來,側(cè)耳聽了一下,感覺到這聲音的來源地正是爺爺宇文述的房間,一時好奇心起,于是胡亂穿起外套,悄悄溜出了房間。
夜,已經(jīng)很深了。日間的悶熱早已被略帶點涼意的夜風(fēng)所取代,天上有淡淡的彎月,將辛衣小小的影子拉得長長斜斜。
宇文府的東院是類似于四合院一樣的格局,辛衣的房間與宇文述、宇文化及的房間各占據(jù)了院子的三角。辛衣悄悄靠近宇文述的房間,小心地貓腰下去,將耳朵貼上窗弦。
“什么?太子殿下要父親您此刻馬上到仁壽宮?”辛衣的耳剛剛貼上窗,便聽見爹爹的聲音傳了出來。
“殿下信里說得很清楚了,情況危急,刻不容緩,我們必須馬上趕進宮與太子會合。否則……”
“殿下真的如此大膽,居然對宣華夫人做出無禮之事,要知道,那可是皇上寵幸的妃子?!?/p>
“殿下的性子,我們都知道,他雖平日里喜好女色,但是卻絕不是一個在關(guān)鍵時候沉不住氣的人。這件事情,恐怕其中另有內(nèi)情。十之八九,與楊勇脫不了干系?!?/p>
“現(xiàn)在皇上大怒,居然派人去召楊勇進宮,難道是要改立太子不成?”
“哼。只怕這圣旨,永遠也到不了楊勇的手上了?;埃隳帽フ{(diào)集禁軍人馬,協(xié)助楊素大人攔截出宮傳旨的人,我立即趕進宮,與殿下會合。我們立即分頭行事!”
“是?!?/p>
門猛然被打開了,辛衣還沒來得及躲閃,整個人卻已經(jīng)暴露在了他們面前。
“辛衣?你怎么在這里?”宇文述與宇文化及詫異地望著辛衣。
“我……我……”辛衣支吾了幾下,道:“我也去。爺爺,爹,是太子殿下有事嗎?我也可以去幫忙的。”
“你?”宇文述皺皺眉頭道:“辛衣,我們是去辦正事,你留下,好生待著,哪兒也不許去?!?/p>
“我……”辛衣還待爭辯,宇文述與宇文化及卻已經(jīng)撇下她急匆匆地往外趕去。
夜風(fēng)習(xí)習(xí)刮過,走廊上那一只只燈籠迎風(fēng)輕晃著,搖曳的燭火隔了暗黃的燈面披灑下來,映得人心中有些悶悶的。辛衣聽著那一陣陣的喧嘩聲由內(nèi)向外傳去,仿佛自己被排斥在所有的熱鬧之外,感覺受了冷落。
她坐在石凳子上,望著天上的彎月發(fā)了半晌的呆,忽然跳起身來,大步往馬廄走去,唇角輕揚起來:“哼,不讓我跟去,可我偏生要去瞧瞧?!?/p>
鮮卑一族,天生勇武,很少有不好馬的。辛衣家的馬廄至少有上百匹馬,都是宇文化及從各處收集到的良種俊馬:烏騅,赤兔,絕影,爪黃飛電,的盧,赭白,獅子驄……匹匹都是價值連城,世間罕見。除去負責(zé)馴馬的馬師外,還有專門照顧馬匹的馬倌,一天分值幾班伺候馬兒們,精心細致,簡直比伺候大爺還要周到。今天晚上,輪到守夜的正好是辛衣的專用馬倌小六。他好不容易清洗完馬廄,添好草料,剛才在馬廄旁的小棚中躺下不久,便被一陣馬嘶聲給驚醒了。
小六揉著困倦的眼,點起燈籠,探出頭來,卻不想正和辛衣亮晶晶的眸子對上,當(dāng)即嚇了一跳,叫道:“呀呀,我的三少爺啊,您這么晚牽馬要去哪里???”
辛衣豎起手指:“噓!不許大聲嚷嚷!少爺我出去遛遛馬,一會兒就回來了?!闭f罷牽出自己平日里騎慣了的那匹黃驄驃,一手勒住韁繩,腳一蹬馬踏,飛身上馬。小六急得頭冒冷汗,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他知道,這個“小三少爺”的脾氣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想要攔下她根本就是螳臂當(dāng)車,不自量力??梢蔷瓦@樣讓她出了門,萬一出個什么事,老爺怪罪下來,自己的這條小命就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