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即位了,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在頃刻間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大隋一夜間更換了主人,“大業(yè)”取代了“開皇”,朝廷中有人鋃鐺入獄,罪及九族,妄送性命。有人卻因此躍上云霄,榮華富貴,鴻圖萬里。這個世界注定有人悲就會有人喜。
辛衣的爺爺和爹爹都升了官。宇文述由右衛(wèi)大將軍升為了左衛(wèi)大將軍,封許國公,總領(lǐng)軍事。宇文化及,則由禁軍統(tǒng)領(lǐng)升為太仆少卿。楊廣又另賜了豪宅,宇文述把家眷都接回了京城,住進了那座圣上御賜的大宅中。宇文家的權(quán)力與富貴比起文帝在位時,還要更勝一籌。
可辛衣又總覺得什么也沒有變。
大隋還是那個大隋。天空還是那樣明凈湛藍,花兒也還是這樣靜靜地綻放了又凋落。白天黑夜還是一樣的輪回交換,太陽照常升起,星星照樣隕落,什么也沒有停下來,什么也沒有不同。
只是自己的心,仿佛在一夜之間,便長大了。
辛衣耳邊時?;仨懼谴蟮钋八盒牡目蘼暫腿缋椎暮袈?,她只要一閉上眼,仿佛就能看見楊廣接受眾人朝拜的情形,還有那扇打開的門,父親臉上詭異的笑和那滿地的鮮血……
當(dāng)著眾人的面,她還是那個驕傲的宇文家三少爺,每天仍有著學(xué)不完的各種功課:騎射、兵法、謀略、文章……每天都在以驚人的速度進步著??梢股钊遂o時,沒人發(fā)現(xiàn),屋檐上那孤單的小小身影。永遠沒有人能讀懂她藍眸中的煙云,就如沒有人能明白那高高飛翔的雄鷹為何也會收起雙翼尋找安逸。人總說“少年不識愁滋味”,當(dāng)你有一天真正識得這心底的愁時,那已是韶華的尾聲了。
轉(zhuǎn)眼間,秋去冬來,又到了飛雪飄飄的季節(jié)。
初冬是打獵的黃金季節(jié),每年一到此時,從皇帝到王公大臣們都會策馬揚鞭、拈弓搭箭馳騁獵場。宇文家每年都要舉行大型的家族狩獵大典,今年冬天恰逢宇文家十年一次的狩獵祭祖儀式,因此聲勢異常浩大,連楊廣也御駕親臨,一時間宇文家風(fēng)光無限,羨煞旁人。
宇文化及分外重視這次的狩獵活動,從夏末時便開始催促辛衣和承基、承趾加緊練習(xí)。宇文承基和宇文承趾都已經(jīng)有了一次參加冬季狩獵儀式的經(jīng)驗,今年,宇文化及特意加上了辛衣的名字。
“你們都要記住,必須要找尋最珍稀的獵物,尋常的山雞野兔獵取得再多也不足為獻禮。只有獵取最珍貴獵物的人,才是這次祭祖大典的勝出者。”宇文化及凝視著眼前這三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孩子,反復(fù)地說著注意的事項,面色比尋常更加嚴肅。他特別留意辛衣。今天的她一身英姿颯爽的騎射裝,翩翩少年郎,耀眼奪目,如冉冉星辰,一出場便照亮了全場,那藏不住的氣勢和她那還滿是稚氣的臉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宇文化及能感受到她的興奮與躍躍欲試,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第一次參加狩獵大典的情形,他忘不掉當(dāng)他將自己獵得的獵物獻給父親時,父親臉上那驕傲的表情。他希望這種驕傲今天能繼續(xù)在辛衣身上蔓延下去,他要他的“珍寶”成為整個家族的“驕傲”。
“孩兒們記下了,爹,您放心,我們一定會呈上最好的獻禮?!庇钗某谢陀钗某兄荷洗蔚某煽兒苁遣诲e,僅次于第一名的三叔宇文士及,位列二、三名。他們仗著已經(jīng)是第二次參加狩獵,所以多少對第一次參加的辛衣有些心理優(yōu)勢。辛衣接收到了他們挑釁的目光,卻根本沒有加以理會。
十年一次的狩獵大典,是宇文家族的盛事。平日里難得一聚的宇文家族的兄弟子侄此刻相聚一堂,好不熱鬧。
辛衣一邊和自己的愛馬親昵著,一邊好奇地打量著自己的那些個堂兄堂弟,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家族人丁如此興旺,以至于大部分的面孔,她都不是很熟悉。宇文述除了正妻王氏所生的三個兒子: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宇文士及外,還有三、四房夫人所生的的五個兒子四個女兒,各房男女又各自成家有了自己的兒女,這子子孫孫真要細細數(shù)來,實在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