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冬冬排二班有個兵叫趙丫,康冬冬就對他說:“一個大丈夫一條漢子頂著這么個名兒,日后咋頂天立地呀?”康冬冬想起高風(fēng)冷說他這名像幼兒園娃娃,只能打敗仗什么的,就給自己打氣:康冬冬不比趙丫強多了,“冬冬”與“咚咚”是諧音,那是戰(zhàn)鼓之聲,咚咚的戰(zhàn)鼓擂響了,我不打勝仗誰打勝仗?
可康冬冬對趙丫也絕不留情,當(dāng)著全排人的面調(diào)侃他:“你叫趙丫,你娶個叫啥名的老婆呢?趙錢孫李,干脆娶個咱李教導(dǎo)員的本家子,叫李花,日后你倆生了兒子,你堅持叫趙丫花,李花堅持叫趙花丫,別人問你兒子,你爸你媽叫啥,趙丫花或趙花丫就說,我爸叫趙丫,我媽叫李花,我爸叫我趙丫花,我媽叫我趙花丫?!?/p>
兵們轟笑。
康冬冬說:“嘿,多好的繞口令,趕明兒個,我哪個兵要是大舌頭,我就讓他練這套口令,準能把大舌頭校正過來。”
趙丫臊個大紅臉,高風(fēng)冷也覺著這名不帶勁,實在有損特戰(zhàn)隊士兵的臉面, 跟趙丫說:“你要是改名我沒意見,咱們重新挑個響當(dāng)當(dāng)?shù)挠舶畎畹??!?/p>
趙丫哭咧咧地說:“隊長,我不能改,我上頭有四個哥哥,名都挺硬,叫趙金寶趙金矛趙金柜趙金盾,都沒活過五歲,我爸叫人算了命,說是就這名兒給叫壞了,我家上輩子沒造化,爹媽命賤福薄,本來就承受不起兒子,再叫個金貴名兒,怎么能養(yǎng)得住呢?我生下來,媽說就叫丫吧,當(dāng)個丫頭養(yǎng),好養(yǎng)活。這不,我就活了這么大?!?/p>
高風(fēng)冷冷笑兩聲:“嘿嘿,封建迷信,什么命賤福薄的?你要實在不想改就頂著個丫頭名頂一輩子吧!你排長編繞口令打趣你你就受著吧!”
趙丫的班長金貴是個老兵油子,組建特戰(zhàn)隊時他積極要求進來, 他是看這里伙食標準高,裝備好,是個出頭露臉的好地方,就來了。他是老兵,又是黨員,在領(lǐng)導(dǎo)面前特會表現(xiàn),自然順理成章地當(dāng)上了班長。剛當(dāng)上班長沒多久,兵油子的嘴臉暴露了,他開始挨個欺負班里的兵,早晨有人給擠牙膏,晚上有人打洗腳水,衣服有人洗,被子有人疊,到領(lǐng)導(dǎo)進屋時,他腰桿一拔,站得溜直,“全體立正!”喊得格外響亮。他還不斷讓兵們給他買煙抽,兵的津貼費用光了,兵就得讓家里寄錢,兵們供養(yǎng)著他,他在特戰(zhàn)隊生活得像個老爺。 偏偏他班里的兵都是趙丫這種從遠村邊寨來的,個個吃苦耐勞的,在他們的意識里,班長就是這樣的,他要不這樣他就不是班長了。金貴這小子欺負兵,兵還不敢說,要不是陶笛無意中發(fā)現(xiàn),這事兒興許一直瞞下去了。
那天,陶笛到二班的宿舍,看見趙丫正將一盆洗腳水放到金貴面前,金貴口里叼著煙,屁股坐在凳子上,兩只泥腳丫子擱到桌子上,手里正看著一本翻爛的明星畫報,一邊咂著嘴說:“這小妞!甜哪!”
趙丫低聲下氣地:“班長,洗腳。”
金貴的眼睛沒挪位,一雙腳丫移下桌子往盆里一撂,燙得“媽呀”一聲嚎,“你小子成心是不是?你想燙死我呀?”他抬腳朝趙丫揣去,趙丫朝后一倒正好倒在陶笛懷里。陶笛把趙丫往旁邊一推,揮拳朝金貴打去,金貴滾到地上,撞翻了洗腳水,陶笛又將濕淋淋的金貴從地上拎起來,跟著又是兩拳,金貴的臉上立刻出現(xiàn)三大塊瘀青。那晚,趙丫等人爭搶著把一肚子的憋屈全倒給陶笛,氣得陶笛大罵:“你們橫豎也是男人,怎么能讓人熊到這份兒上?你們還他媽有沒有血性?”
趙丫喃喃說:“在我們村,村長就是這么熊人的,我們以為……到了部隊也是這樣……”
另一兵說:“班長說……只要我們聽話,他保證復(fù)員前幫我們弄到黨票……”
這件事把康冬冬氣得暴跳,“在我的排里竟然藏著一個小暴君?奇恥大辱呵!這小子的譜兒擺得比我老爸中將副司令還大,我老爸待身邊的兵跟待兒子似的,他個小班長牛上了天!”
在康冬冬氣勢洶洶準備收拾金貴小子時,高風(fēng)冷那邊還準備找康冬冬算賬哩。金貴當(dāng)晚帶著一臉瘀青哭嘰嘰去找隊長教導(dǎo)員,說陶笛欺負人,他仗著排長護著他,在排里橫行霸道,今晚他到二班來,看見金貴在看明星畫報,他就要,金貴說等我看完了借你,他動手就奪,金貴也就輕輕地推了他一把,他小子驢勁兒上來了,接連三重拳,把金貴打成了青面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