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同學少年
――杜甫·《望岳》
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
造化鐘神秀,陰陽割昏曉。
蕩胸生層云,決眥入歸鳥。
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古人講究“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把自身放置于天地之間,才能鍛煉出“渾不怕”的精魂鐵骨。于是,原本文弱的書生,背著紙磨香氣,帶著青光長劍,或徒步穿行,或瘦馬相伴,用一種近乎殘酷的方式,遠離人間煙火,寄情于山水,磨礪性情。
開元二十四年,二十六歲的杜甫就已經飽覽過吳越風光,北游至齊趙之地。因為當時杜甫的父親,杜閑,正在山東境內做官。杜甫這次的漫游,亦是前往省親。這段時間里,杜甫過了上了肥馬輕裘,縱氣清狂的少爺生活。舉手投足之間,青春朝氣劈面而來。傾注到筆端的詩句,也染滿了杜甫后來一直都無法重現的磅礴生命氣息。七律《望岳》,正是詩人在這個時期寫下的扛鼎之作。
岱宗,泰山,春秋時得名,五岳之首。山體形成于太古代,后因地殼變動,山體斷裂、擠壓,最終形成了以塊狀為住的山體群。泰山海拔一千五百四十五米,在以平原為主的齊魯大地上,仿佛是拔地而起,橫空出世一般。壯麗非常。
千百年來,泰山不僅是華夏大地上挺立的風景勝地,更是已經成為華夏子孫靈魂中共通的象征符號。自秦始皇東岳封禪以來,歷代君王都以登山祭天為舉國大事。泰山之上,佛道兩家源遠流長。漢代司馬遷一句“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本桶讶松顬榍f重的事,連到了泰山腳下。這些掌故,從小飽讀詩書的杜甫,在望岳之前不可能不知道??梢哉f,詩人的眺望,是先從內心開始的。
“岱宗夫如何”這句詩中一個虛詞“夫”,盤活了整個句子。把詩人遠眺泰山時的興奮、驚嘆、仰慕之情勾畫得活靈活現。――仿佛詩人正在眼前扶手而嘆:“怎么來說這泰山呢,嘖嘖?!痹娙舜υ偃?,心游四極,忽然想起泰山北接齊國都城,南連魯國國境。即便是遠離兩國國土,也能望見橫亙天涯的泰山。
這里,杜甫一反寫山高的慣例,不從高度入手,而是獨辟蹊徑,從距離之遠來反襯泰山之高大巍峨,角度之妙,讓人拍案擊節(jié)。明朝莫如忠這樣感嘆到:“齊魯到今青未了,題詩誰繼杜陵人?”把這句詩抬升到無人可及的高度。只是可憐了后來者,當他們想提筆寫山的時候,卻發(fā)現,高,高不過李白的九天之外,遠,遠不過杜甫的齊魯未了??v然有千般無奈,卻還是不得不折服先人的詩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