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

――劉禹錫·《西塞山懷古》

王·樓船下益州，金陵王氣黯然收。

千尋鐵鎖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頭。

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

今逢四海為家日，故壘蕭蕭蘆荻秋。

據說有次劉禹錫、白居易等四人聚在一起飲宴，酒過三巡，興致高昂的時候，眾人約定拿西塞山為題，各作一首詩來助興，自然也隱含著一較高下的意思。當別人還在苦苦思索時，劉禹錫的詩已經寫好。白居易拿過來一看，立刻把自己寫的詩藏在身后，長嘆曰：“四人探驪龍，子先獲珠，所余鱗爪何用耶！”――讓香山居士自嘆弗如的這首詩，正是《西塞山懷古》。

西塞山，又名道仕·磯、磯頭山。位于今天黃石市城區(qū)東部的長江南岸。自古以來，因山勢險峻，地處咽喉，始終是兵家必爭之地。晉咸寧五年時，即公元279年，益州刺史王睿，受晉武王之命，統(tǒng)帥傾國之兵，沿江而下，征討東吳。兩軍曾在西塞山處，進行過一場決定戰(zhàn)局走向的激烈戰(zhàn)斗。詩人的“懷古”，便是從這里開始的。

首聯(lián)的第一句詩當中，詩人用了一個名詞“樓船”，和一個動詞“下”，來共同烘托王睿軍隊的恢宏氣勢。據《后漢書》記載，當時王睿所造樓船：“方百二十步，受二千人。以木為城，起樓櫓，開四出門，其上皆得馳馬來往?！睒谴俏覈卧?，水軍裝備中威力最大，最先進的戰(zhàn)斗工具。一句讀來，仿佛可以看到數目龐大的戰(zhàn)船，在寬闊的長江上遮天蔽日。這個戰(zhàn)隊剛剛從四川益州順流而下，遠在千里之外的金陵王氣，便已經黯然收場了。詩人把王睿艦隊的強盛，敵方的喪膽，放在遙遠的距離里一句收完，更加凸顯了歷史的厚度。

“千尋鐵鎖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頭?！边@里是由上句綿延而來。西塞山自孫策建國以來，就狼煙不斷。到東吳最后一任君主孫皓在位時，國力早已凋敝。為防西晉強敵，孫皓命人在西塞山江中鋪滿鐵錐，并用鐵鏈橫鎖江面。以為再加上長江天險，足以高枕無憂了。但是區(qū)區(qū)雕蟲小技，又怎么能難倒志在必得的王睿大軍？王睿用火炬燒毀鐵鏈，用木筏帶走江面下的鐵錐。風卷殘云般的越過吳國的生命線，孫皓只能舉旗投降。從此中原大地又再次歸于統(tǒng)一了。

西塞山一地，自古戰(zhàn)爭無數。而劉禹錫偏偏選取王睿滅東吳這場戰(zhàn)役，是獨具匠心的?？梢院敛豢鋸埖恼f，詩人的選材，讓心中對天朝統(tǒng)一的渴望，變得一覽無余。劉禹錫曾經寫過一首七言絕句，就是以石頭城為題：“山圍故國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淮水東邊舊時月，夜深還過女墻來?！笨梢娛^城一直是詩人眺望古今的一個制高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