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十點。
太陽已經高高懸掛固定在藍色的蒼穹。陽光里燥熱的因子開始橫行無忌。
這節(jié)課是語文課,講如何寫作半命題作文,講到精彩處,還不忘念些段落文章增強效果。
顧澤年完全沒有心思聽課,不知是天氣燥熱的原因,還是想到要把紫貝殼給蘇多顏太過緊張。課桌下,他握緊紫貝殼的手,竟然流了一手心的汗水。
就像是用手心在流淚。
沒有一絲風。
燥熱凝固在空氣里,被鼻翼吸進身體,在心臟處繼續(xù)焚燒。
顧澤年抬頭準確無誤地找到蘇多顏。
她仍舊穿著白色的裙子,露出細小的胳膊和細小的腿。濃密如海藻的長發(fā),從她單薄瘦削的身體里長出,像一朵開到荼蘼的黑色曼陀羅花。
顧澤年取出紙巾,將紫貝殼擦拭干凈,放進準備好的盒子里,剛放好,就聽到有人輕叩窗戶的聲音。
他抬起頭,頓時看到李希妍懸掛在他眼簾之上的臉。正在笑著的嘴唇,一如裂開的未愈合的傷口。
顧澤年抬起手,暗示她快點兒離開。
“澤年哥,放學藝術展覽廳見?!崩钕e齑?,將手攏在嘴邊,壓低聲音說:“藍正熙的畫展哦,喏,這是門票。”
李希妍說著將門票從窗戶的縫隙里塞了進來。
顧澤年輕輕頷首,面無表情地接過紙條。
蘇多顏去學校食堂買午餐。站在擁擠的人群里排隊,要了最廉價的青菜,端了一碗免費提供的西紅柿蛋花湯。找了個隱蔽的位置獨自進食。
從青菜里吃出一根頭發(fā),那碗湯如果不是清水上浮動的幾抹紅色西紅柿皮和幾顆用顯微鏡才能觀察到的蛋渣,她幾乎要認為這是加了色素的白開水。
就像一朵在水域中盛開的藍色鳶尾。
不論蘇多顏如何的低調,仍舊像一個磁場,將周圍的目光統(tǒng)統(tǒng)吸附過來。
她兀自安靜地進食,沒有任何波瀾的隱喻的臉。心如止水。
仿佛早已經習慣于這樣高調的欣賞。
“嘿,蘇多顏,我可以坐你對面嗎?”李希妍端著套餐站在她旁邊,態(tài)度友好地詢問。
蘇多顏抬頭就看到眼前陌生的女孩。算不上非常漂亮,卻打扮得異常高貴。
不知為什么,眼前的女生一走進,她居然聞到了空氣里隱約的血液的味道。
蘇多顏心里感覺到彷徨和疼痛。
但是,她還是禮貌地點頭表示同意。
那些飽滿如氣球的勇氣,突然被扎出了細微的洞。李希妍原本以為蘇多顏會詢問為什么知道她的名字??墒?,她仿佛早已經習慣了般,從容不迫地點頭。
在她對面的位置上坐了下來前,有一束陰影已經悄然蒙蔽了李希妍的心靈。
她的潛意識告訴她――蘇多顏是個厲害的角色。于是,她像個木偶人般努力讓自己顯得優(yōu)雅高貴,臉上甚至辛苦地保持著公式化的笑。
“哇,你吃這么少啊!”李希妍驚訝地小聲說,臉上的笑容依舊。
“我食量不大?!?/p>
“減肥嗎?這么瘦還減什么肥呢,莫不是你男友喜歡竹竿?”李希妍刻意套話。
“我沒有男友。”
“不會吧――”
李希妍拉長了腔調,一臉絕望的悲傷。
蘇多顏頭也不抬地將飯盒收拾好,站了起來:“我吃飽了。再見。”
蘇多顏走過的那一小段走廊,不時聽到男生發(fā)出的口哨聲。
親眼目睹她巨大魅力后的李希妍,瞳孔里的火焰終于轉變成了瞬間巨大的爆發(fā)力,她一把將套餐飯盒朝地面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