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宋品禛終于自錦鯉池走回屋,脫下西服,一臉倦容。
他做夢了。
夢見恩慈輕輕地走近來,用手撫上他的臉頰,一臉盈盈笑容。
“恩慈!”他喚她,看清楚了些,小小身子,分明是少年啊。
哦,原來是八、九歲時的小恩慈。
心中無限歡喜,伸出手,眼看著已可觸碰到她,忽然間,恩慈眼中汩汩流下血來。
宋品禛猛然驚醒,坐起身來發(fā)呆,多么可怕的夢靨。
剎那間,他突然憶起了事發(fā)那日。
他才拐過街角,庭院鐵門里沖駛出車,駕車人是母親!
他猝不及防地追望過去,路邊立著父親與一陌生女子。
“爸爸,小心!”宋品禛放聲大喊,余音尚還凄厲的停在半空,車已咆哮如離弦的箭般射出。
轉(zhuǎn)瞬,父親和那女子躺在血泊中,陌生女子的臉幾壓成漿,斷肢飛拋而出,殘不忍睹,母親昏靠在方向盤前。
待母親醒轉(zhuǎn),慢慢想起所有細(xì)節(jié),不言不語,神情茫然得仿已不懂悲傷哭泣,一夜老了去。
她一直沒有再開口,直至一日喚他入內(nèi)。
不知為何,宋品禛的心恐慌不已,象預(yù)知到什么般,呆呆坐在一旁。
母親說了很久很久,內(nèi)容聳人聽聞,她淡然的語氣卻仿佛在訴說著別人的春秋。
終于,她停了下來。
那刻,四周寂靜。
宋品禛絕望得恨不能立即失去一切知覺,情愿不知,情愿未聞。
母親出聲喚他,忽然笑了笑。
他心一顫,緩過神來,正欲再趨上前些,募然發(fā)覺,母親的眼珠已經(jīng)凝住不動。
那可怕的景象,宋品禛永生難忘。
這些他并未曾與一人提及,臉頰有些冰涼,伸出手去,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面。
半晌,宋品禛下樓去客廳找酒喝,坐于樓梯間,忽然聽到身后有嗦嗦聲,一轉(zhuǎn)頭,才發(fā)覺宋恩慈也坐在樓梯上。
“真的嗎?”
他問的沒頭沒腦,可恩慈如聽懂般答:“是?!?/p>
“你不是說他們都假浪漫真爛情?”
“洋人也不是個個都如此?!彼味鞔葍A身凝視,大約沒刮胡須,穿睡衣的他,心思彷有點(diǎn)恍惚又仿憂心忡忡,心下頓忍不住,滑下兩格,望住他轉(zhuǎn)頭笑?!澳惴判模@回是真的?!?/p>
“品禛,你不知道,在國外我見了多少個漂亮的令人眼睛發(fā)直的英俊小生。結(jié)果,人家?guī)浉巛p飄飄地對你說:‘對不起,我是GAY’。呵呵,總還得給自己找個臺階下吧,硬忍住酸意回他:‘真可惜,這也太浪費(fèi)了?!赃@回好不容易遇見個不是的,當(dāng)然要牢牢抓住啊。”
她笑的得意,眼露真歡喜,看不出絲毫破綻。
宋品禛于是安下心來,這世上還有什么能比她的笑容更叫他高興的嗎?
他伸出手去,揉揉她額前細(xì)發(fā)。
宋恩慈嘻嘻笑著偏首,倆人坐在梯間,仿佛從前又回來了般,品禛心頭只覺無限溫馨。
“都在亂忙些什么?一日比一日回來的晚了?!?/p>
“宋品禛!”恩慈鼓著唇,佯裝生氣。“人家哪有亂忙,是有一單大生意好不好,五星級酒店的藝術(shù)總監(jiān)看中了我的碗碟,說如果能做出合他標(biāo)準(zhǔn)的樣品,會有大定單,這樣我就可以有自己的瓷廠了?!?/p>
寡言的他聽著恩慈滔滔不絕的宏圖大愿,憂郁之情漸漸盡消。
“可是,這個該死的奧地利佬居然要什么‘雨過天晴色’,實(shí)驗(yàn)了上百次,都不對,說又說不清,只說是在他夢中見過的顏色。天那,我都恨不得托夢讓曹雪芹轉(zhuǎn)世,問問他到底什么是‘雨過天晴色’!”宋恩慈郁悶得捶胸。
宋品禛不自覺嘴角微微揚(yáng),“你那閨密呢?對男人,她不是號稱‘戰(zhàn)無不勝’,叫她搞定鬼佬啊?!?/p>
“哎,說真的,唐瑭可算是能讓唐僧都動心的‘白骨精’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宋品禛,不如我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