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下起的暴風(fēng)雪,直到下午還沒有停歇的跡象。
天地蒼茫,到處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這一天,秋田縣大館市遭到了暴風(fēng)雪的襲擊。透過呼嘯而過的暴風(fēng)雪的雪片,隱隱約約地可以看到象蒼山 連綿起伏的山脈。
這座山的山腰間,有一個村落。只見在白茫茫的雪原中,一個彎著腰逆風(fēng)而行的男人在艱難地朝著村落方向行進。這個男人名叫柿田久藏,四十五歲,是秋田縣土木科大館出張所 的土木技師。
在他的前方,是一幢背靠大片的杉林修建得異常堅固的房屋。那兒便是近藤家。近藤家?guī)状硕忌钤谶@里,曾經(jīng)靠為大莊家 種地謀生。
看到渾身是雪的柿田久藏,近藤家的人們趕緊招呼他到烤火間取暖。戶主近藤義知,今年五十歲;他的妻子玉野,四十五歲;長子義男,二十一歲;長女和江,十二歲;老奶奶阿梅,七十歲。
柿田久藏摘下黑色的鴨舌帽,取出壓在帽子里面的還微微帶著體溫的毛巾,問道∶“怎么樣啦?”
“怕是要等到明天早晨了吧?!苯倭x知一邊回答,一邊向堆放柴火的房間走去。女兒和江一路小跑地跟在父親的身后。隨后,玉野、義男也來了。只有阿梅老奶奶,如同一尊靜默的石像一樣,一動不動地坐在火爐旁。
和江的父親一邊催促著柿田技師,一邊打開了通往納屋的木門。
納屋前面堆滿了燒火用的木頭。在木頭的一角,有一個兩個榻榻米大的狗窩。一個虎背熊腰的男子正蹲守在狗窩旁。他就是近藤家雇用的長工巖作。
“怎么樣了?”和江的父親問道。
巖作搖了搖頭。
秋田犬 阿咖快要生小狗崽了。此刻,它那龐大的身軀橫躺在地上,大肚子微微地起伏著。
阿咖一邊痛苦地喘息著,一邊用嚴厲的目光打量著柿田
技師。
柿田嚇得不由得后退了幾步。見此,阿咖靜靜地閉上了
眼睛。
“它的眼神好嚇人啊?!?
柿田技師回過頭來,小聲地說。
“它現(xiàn)在正緊張呢,和女人生孩子差不多。”
暴風(fēng)雪呼嘯著瘋狂地拍打著近藤家的房屋。
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回到火爐邊焦急地等待著小狗崽的降生,只有和江小心翼翼地守候在阿咖的身邊。和江是阿咖自小就在一起的伙伴,此時她心里在默默地為阿咖能順利生下小狗崽而祈禱著。
和江的母親拿出裝滿濁酒的德利 ,給柿田技師的茶杯滿滿地倒上了一杯。
和江的父親一邊喝著濁酒,一邊說∶
“那只狗的父親是飯?zhí)镂謇勺笥倚l(wèi)門家的二代一文字 ,它會生下一窩好狗崽兒的。”
阿梅老奶奶慈祥地點點頭。
柿田技師對阿梅老奶奶說∶
“縣廳的我的上司、間瀨科長受東京的上野秀次郎博士的委托,想從你們這里要一只純種的秋田犬……”
阿梅老奶奶緩緩地說∶
“我家的阿咖出生的時候,這里也下了三天三夜的暴風(fēng)雪。這個房子差點被吹倒了呀。阿咖的肚子里怕是鉆進了象倉山的兇神啦?!?
屋外的暴風(fēng)雪瘋狂地吹打著門窗發(fā)出可怕的嗚嗚聲,如同阿咖在陣痛中發(fā)出的呼號一般。
凌晨兩點時分,暴風(fēng)雪終于停了。一輪半弦月靜靜地掛在
中天。
突然,和江興奮地跑了進來,大聲地說∶
“生啦!”
大家一起向納屋跑去。
阿咖的眼睛閃耀著燦爛的光芒,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大家屏住呼吸小心地守護在阿咖的身旁,阿咖沉浸在不接受任何熱烈祝賀的莊嚴的氛圍中。
??!終于生啦!
每個人的眼中都流露出無聲的感動。
阿咖的四個孩子在人們的注視下,一個接一個地來到人間。
和江一邊流著眼淚,一邊守候在阿咖母子身邊。
這天是大正 十二年(1923年)十二月二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