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夾在遠(yuǎn)遠(yuǎn)近近的鞭炮里：“過年就應(yīng)該說新年好，再說不也是三個字嗎？”

“不一樣。”

佳期反正裝傻：“什么不一樣，就是一樣?！?/p>

初一早晨要吃福橘，大紅橘子酸酸涼涼，佳期吃的時候?qū)㈤僮悠に毫艘恍K放進(jìn)炭火里，滿室清香。只是他們下午就要趕火車回去。尤鳴遠(yuǎn)替佳期收拾行李，其實也沒有什么可收拾的，左右不過裝了些吃的。大學(xué)畢業(yè)后就沒了寒暑假，回來的日子又這么短，佳期自幼與父親相依為命，也覺得十分難過，低低地說：“爸，別弄了?！庇萨Q遠(yuǎn)嘆了口氣，摸出一支煙來，悶悶地吸了起來。

孟和平以為他是對自己不放心，所以叫了一聲“叔叔”，說：“請您放心，佳期有我照顧呢。”他臉色十分誠懇，“現(xiàn)在我們兩個人都畢業(yè)了，只要好好工作，過不了多久就可以買房子結(jié)婚了。叔叔，我會好好對待佳期，心疼她，不讓她受委屈，讓她一生一世都過得快活?！?/p>

尤鳴遠(yuǎn)一直沒有說什么。

佳期輕輕叫了聲爸爸，尤鳴遠(yuǎn)將煙掐熄了，愛憐地摸了摸她的臉：“傻丫頭?！?/p>

父親的手掌寬厚溫暖，手心里有薄薄的細(xì)繭，指端還有煙草特有的香氣。佳期覺得難過，因為讓父親替她擔(dān)心。

孟和平一直不肯回家，佳期勸了他無數(shù)次，他總是沉默。過年之前佳期勸他無論如何得回家看看，畢竟是過年，孟和平說：“我陪你回紹興。”佳期說：“你先回沈陽，過了年我就來了?！泵虾推讲桓?，佳期幾乎說破了嘴皮，最后實在拗不過他，只得說：“你陪我回紹興可以，但去紹興之前，你得回沈陽去看叔叔阿姨，哪有跟自己父母這樣賭氣的？”孟和平依舊沉默，佳期幾乎是軟磨硬纏，最后賭氣：“你不回沈陽，也不用跟我回紹興。”孟和平嘆了口氣：“從紹興回來，我再回沈陽，行不行？”

他的樣子真得顯得十分疲憊，佳期沒能說服他先回沈陽，也無可奈何。好在從紹興一趕回來，她就逼著孟和平在火車站直接轉(zhuǎn)車去了沈陽。

只是佳期沒想到會看到孟和平的媽媽，汽車就停在她公司宿舍樓下。

剛下火車她還提著大包小包，風(fēng)塵仆仆的，看到孟和平的媽媽從汽車上下來，怔了一下，還是禮貌地叫了聲：“阿姨。”

“和平呢？”

“他回家了?！?/p>

孟和平的媽媽冷淡地哦了一聲：“他都半年沒回家了，連大年夜都沒回去，今天倒回家去了?！?/p>

佳期不做聲，孟和平的媽媽說：“你上車，我有話跟你說。”

佳期說：“阿姨您有話就說吧?！?/p>

孟和平的媽媽冷冷地問：“你知不知道你母親現(xiàn)在在哪兒？”

佳期心里一搐，手里的方便袋太重，細(xì)細(xì)的挽口早勒進(jìn)了指間，孟和平的媽媽微微揚著臉，語氣鄙夷：“上車，我有話跟你說?！?/p>

佳期鼓起了勇氣，直直地望著她的眼睛：“阿姨，謝謝您的好意。雖然我很想見到我的媽媽，但我想現(xiàn)在并不是最適當(dāng)?shù)臅r機，我并不想打擾她的生活，也請您，不要去打擾她的生活。因為我和孟和平的事情，她肯定一無所知，這一切都不關(guān)她的事。我跟孟和平?jīng)]有做錯任何事情，如果您不喜歡我，可能是因為我不夠好，不符合您心目中的要求。但是我跟孟和平是真心相愛，我會努力做到讓您喜歡我，不因為別的，只因為您是他的媽媽。您無私地愛著和平，我也同樣愛他。我希望您能給我和孟和平一個機會，讓我們幸福。”

過了半晌，孟和平的媽媽才微笑：“說得比唱得還好聽，這輩子你就別指望了。幸福？你以為你能給和平幸福？”

佳期不卑不亢：“他愛我，我也愛他，我們在一起就是幸福的。”

孟和平的媽媽還是那種輕描淡寫的微笑：“如果你自私地要幸福，你就繼續(xù)抓著和平不放。我告訴你，和平本來考上了獎學(xué)金，就為著你，他把出國讀博的計劃都放棄掉了。他父親非常震怒他的所作所為，他為什么半年換了三份工作？就是因為你。你愛他，你愛他就別連累他。你口口聲聲愛和平，你能給和平什么？你知道你媽媽是什么人嗎？她生了你就拋下你跟著個小流氓跑了，后來又離了一次婚。你不想見她，你是不是知道她現(xiàn)在是什么模樣？她成天跟一幫吸毒人員混在一塊兒，為了毒品她什么不干？戒毒所派出所她都是?？土?，幾進(jìn)幾出，廣東公安廳那邊的熟人跟我提到她，就用了一個詞來形容，恬不知恥。我還真沒想到你家學(xué)淵源，別看你們母女倆二十多年沒見過，可真是一路貨色，只管著自己自私自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