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在這里?!?/p>
這是誰?
金瓶轉(zhuǎn)頭一看,卻是岑園主人。
她輕輕嘆口氣。
他手里挽著冰桶,坐在金瓶身邊的藤椅子里,手勢熟練地打開酒瓶,斟一杯香檳給金瓶。
金瓶坐到他對面:“岑先生,多謝你幫助我們?!?/p>
他說:“我還未曾正式介紹自己,我叫岑寶生,美籍華人,祖上是福建人,三代經(jīng)營這座咖啡園。你知道檀島咖啡吧,就是指這個土產(chǎn)了?!?/p>
金瓶點點頭。
“我認識你師父的時候,她年紀同你差不多。”他停一停,“你與其苓長得頗像,都有一張小小瓜子臉,”他伸出手掌,“只有我手心這樣大,可是心思縝密,人聰明?!?/p>
“你們是老朋友?”
“二十多年了,那時她還未領(lǐng)養(yǎng)你們?nèi)??!?/p>
“你們怎樣認識?”
“不打不相識?!?/p>
“她向你出手?”
“她在游輪的甲板上竊取我銀包?!?/p>
“為什么?”斷不是為錢。
“我袋里有一張免查行李的海關(guān)許可證?!?/p>
原來如此?!斑@種許可證十分罕有。”
“家父鼎力協(xié)助一位參議員競選州長,事成后他特別給我家一張許可證?!?/p>
“當(dāng)年你一定有點招搖?!?/p>
岑寶生笑:“被你猜中?!?/p>
“她一定得手?!?/p>
“不,全靠我長得高大,我手快,她被我抓住。”
“不可能,”金瓶說,“她怎么會失手,你請站起來,我示范一次。”
岑寶生站起來,金瓶只到高大的他肩膀左右。
他說:“我準備好了,你出手吧。”
金瓶攤開手,他的鑰匙錢包已全部在她手上,還有一包口香糖。
“啊?!贬瘜毶@嘆。
“師傅故意找借口與你攀談?!?/p>
“我到今日才發(fā)覺她用意?!?/p>
“她對你有好感。”
他搔搔頭:“想必是。”
“當(dāng)年你可是已經(jīng)結(jié)婚?”
“我至今未婚?!?/p>
“你與師傅應(yīng)是一對?!?/p>
岑寶生不出聲,隔一會他說:“她不愿安頓下來,她同我說,看著咖啡樹成長不是她那杯茶。”
“明明是咖啡,怎么會是茶?”
岑寶生苦笑:“時間過得真快,匆匆二十年,每逢身子不適,她總會來岑園休息?!?/p>
一樽酒喝完,他又開第二瓶。
“她不大像生活在現(xiàn)實世界里,所擁有的一切,都半真半假:姓名、護照,都是假的,對朋友的情義,卻是真的?!?/p>
“我太明白了?!?/p>
“一次,咖啡園地契被我小叔私自取去當(dāng)賭注,一夜之間輸個精光,祖母急得團團轉(zhuǎn),她知道后一聲不響出去,回來時地契原封不動放桌子上,她是岑家恩人。”
金瓶微笑:“她可有告訴你,她用的是什么方法?”
“她說分明是有人設(shè)局騙取地契,不必對他客氣,她用美人計?!?/p>
金瓶好奇:“美人計有好幾種?!?/p>
岑寶生微笑:“她告訴我,第二天,那人在賭場炫耀,把岑園地契取出招搖,接受崇贊。她坐在他對面,逢賭必輸,他走近與她搭訕――”
“完了?!?/p>
“是,她掉了籌碼,他替她揀起,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話?!?/p>
金瓶心中欽佩。
師傅最拿手的本領(lǐng)是永遠讓對方走過來,不不,她同金瓶說:“你不要走過去,那樣,他會有所警惕,你待他自動走過來,自投羅網(wǎng)?!?/p>
師傅幾乎是個藝術(shù)家,也像一般藝術(shù)家,不擅理財。
“她說她臉上敷的胭脂粉,其實是一種麻醉劑,嗅了會有眩暈的感覺?!?/p>
“不,”金瓶笑了,“從來沒有那樣的胭脂,是那些人自己迷倒了自己。”
兩個人都笑了。
“后來我們才知道,指使那職業(yè)賭徒的,是一家美國商行,那原來是一仗商戰(zhàn),美國人想并吞咖啡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