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珊笑出來：“真的？”有緣分的話自然湊巧。

“沒想到你那樣高興?！彼悬c懊惱。

“有地址沒有？”

“暫時住表叔家，聽說大學附近住所十分緊張，許多學生索性臨時在校園扎營。”

他把地址、電話寫給她。

之珊說：“付多一點租就可以找得到好房子。”

“真是金錢掛帥?！?/p>

之珊輕輕說：“我有空來探訪你?！?/p>

“你會來？”他大喜過望。

之珊點點頭：“我很熟悉那個城市?！?/p>

他送她到家門，之珩還沒回來，四只頑皮好奇的小眼睛到門口探望。

“外婆呢？”之珊問。

“外婆出去買中藥?！?/p>

伍尚勤意外到極點：“你們?nèi)靡黄鹱?？?/p>

“可不是，擠得透不過氣來。”

“真難得?！?/p>

“家里比較亂，不請你進來了?！?/p>

“楊之珊，記得來找我。”他無限依戀。

之珊點頭。

他轉(zhuǎn)頭離去，兩個小孩朝他擺手，他又回頭看之珊，她瘦削白皙的小面孔叫他難忘，微微曲折的左腿不是伸不直而是一時還不愿伸直，更惹人憐惜。

他終于走進電梯。

過一個星期，之珊也動身了。

她果然連一件行李也沒有。

母親帶了兩大箱衣物，全是度身訂做的中式服裝，充滿異國風情：蘋果綠緄鮮紫色寬邊的旗袍，墨綠配粉紅色如意圖案的短褂……

到了中年，不講穿講吃，還做什么？

之珊一直不說話。

談女士問她：“不開心？”

“不……”之珊正想找個借口。

“元忠來了?！?/p>

周元忠匆匆趕到，把一只籃子遞給之珊：“給伯母在飛機上吃與讀?！?/p>

之珊微笑：“謝謝你?！?/p>

他看著她，又看看她的手套，絨線指尖有點臟了，他說：“這雙手套，屬于一個人吧？”

之珊不出聲。

之珩在一邊催：“時間到啦?！?/p>

母女一起走進海關(guān)。

之珊自從受傷后不再愛表現(xiàn)辭鋒，特別沉默。

一上飛機她擺下座椅就睡覺。

惺忪間看見母親在吃黑棗嵌胡桃，手中讀的袋裝書叫《別為小事流汗――中年女子篇》，這兩樣想必是剛才周元忠交給她的，想得真周到。

周這個人的確有點意思，若是黑心，留著他，叫他奉獻心思時間，生活必定愜意得多。

但之珊不會那樣自私，一個人所有的，不過是那幾年青春力氣，白白糟蹋人家時間，會遭天譴。

之珊睡著了。

母親在她身邊，一直在看那本小書。

到達目的地，飛機艙門打開，之珊看到整個大地鋪著一層薄薄糖霜般白雪，好看到極點，心中贊嘆，暫忘憂傷。

取過行李，等計程車時，她伸出舌頭，將天空落下的雪花舔去。

她聽見母親說：“本來呢，可以請友人來接，轉(zhuǎn)頭一想，何必煩人，又要約時間，又要呆等，又要道謝，又要請吃茶……揚手叫部街車，豈不更好。”

根本如此。

“除出自置產(chǎn)業(yè)，最好入住酒店，年輕時沒有能力無可奈何，今日何用求親靠友。”

之珊唯唯諾諾。

“朋友這件事呢，人敬你一尺，你敬他一丈，還有，人請客10元，你回請百元，否則，何來朋友?！?/p>

“是是是?！?/p>

“你有無聽進耳朵里去？”

“如醍醐灌頂，如奉佛祖現(xiàn)身說法?！?/p>

“之珊，祝你將來生一個像你那樣調(diào)皮的女兒?！?/p>

之珊微笑：“我一樣愛她?！?/p>

之珊一路看風景，雪不大也不急，但是迅速積眾，住宅區(qū)有孩子堆雪球。

之珊的手提電話響。

“到了？”是周元忠的聲音。

“車子剛停在家門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