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娟答:“像所有陋習(xí),可用意志力克服?!?/p>
淑芬問:“利家大宅發(fā)生什么事?”
“利家出現(xiàn)年輕的第三者,已成年的一子一女已經(jīng)忍無可忍離家而去。利氏夫婦與我們上司談過之后,想由專家提供意見,決定去向?!?/p>
淑芬說:“叫我也去,是牽涉到兩性生活吧?!?/p>
主任點點頭。
“時間到了?!?/p>
淑芬說:“走吧。”
乃娟說:“人老心不老。”
“心態(tài)的成長速度的確較肉身緩慢。”
“君子自重。”
淑芬微笑:“你對利先生有偏見。”
“你聽見主任說什么?年輕的第三者,有多年輕,十八歲、二十二歲?”
淑芬答:“當(dāng)然是越年輕越好,我同你已經(jīng)不及格?!?/p>
乃娟拉一拉深藍(lán)色衣襟:“我從未參加過這類考試?!?/p>
“要是我老父如此糊涂,我也會離家出走?!?/p>
“噓,乃娟,別有偏見。”
到達(dá)利氏獨立洋房后,才知本市居住環(huán)境并不如一般人想象中那樣差。如果身懷巨款,一樣可以找到背山面海、鳥語花香的洋房。
傭人不待按鈴已經(jīng)來開門,招呼她們在會客室等。
片刻,管家招待她們進(jìn)房間。
淑芬一看到十分豐富的藏書,不禁佩服起來。
乃娟投過去一個眼色,像是說:純屬裝飾品吧,這屋里誰有時間看書?
書房用許多紅木書架,一組皮沙發(fā),絲絨窗簾,圍著一張小小橋牌桌。
看家具裝修,便知道利家并非暴發(fā)戶。
天色忽然陰了下來,傭人進(jìn)來開燈。
她們聽到腳步聲,是利太太先出現(xiàn)。
她化妝、發(fā)式、衣著,都充滿優(yōu)雅氣息,比真實年齡年輕,身形苗條。
接著,利先生也進(jìn)來了,國字面,高大碩健,也一表人才,可以想象,三十年前,這是一對璧人。
利太太微笑:“兩位原來這樣年輕?!?/p>
乃娟欠欠身:“你們也是?!?/p>
他倆笑了,氣氛比較緩和。
利氏說:“兩位是專家,請予我們忠告。我們已請教過律師、心理醫(yī)生、親友,一點結(jié)論也無,漸漸人人噤若寒蟬。”
傭人捧著飲料進(jìn)來。
利太太喝一口紅茶,忽然說:“我最早的記憶,是三歲。我家住上海,第一天去幼兒園,老師給我一塊積木,我說:‘啊,這塊木頭好重?!蠋熣f:‘這叫做紅木,特別重。’我一轉(zhuǎn)頭,母親已經(jīng)離去,我大哭起來。所以我一直不喜歡紅木,坐在這書房里,渾身不舒服?!?/p>
她是一個感性的人。
利先生低聲說:“可以拆去,重新裝修?!?/p>
“真沒想到,晃眼數(shù)十年,而我也要離開這屋子。”她無限感慨。
“子女已經(jīng)走了,你一搬,他們永遠(yuǎn)不會回來,一個家就此散掉。”
利太太冷冷地笑,不出聲。
乃娟想,完全沒救了。
利先生看著兩名專程到他府上的輔導(dǎo)員,攤攤手:“請大膽斷癥?!?/p>
乃娟忘卻主任忠告,把他們當(dāng)一般普通的求助人士:“聽說,牽涉第三者?!?/p>
室內(nèi)鴉雀無聲。
利先生終于答:“是,有第三者。”
乃娟說:“現(xiàn)代文明的婚姻,只有二人空間,三個人無論如何是太擠了一點。如果一定不愿放棄第三者,也難怪利太太要搬出去。”
這時,利氏夫婦忽然對望一眼。
利太太清清喉嚨:“吳小姐,這第三者是一個男子?!?/p>
謝淑芬睜大了眼,事情越來越離奇,竟有如此取向。
利先生忽然醒覺:“你們以為我有外遇?”
“不是嗎?”
“啊,不不,”利太太輕輕說,“是我,我有了男朋友,不是他?!?/p>
乃娟震驚而慚愧。
連主任在內(nèi),三名專家都犯了最大毛病,一聽婚姻介入第三者,就肯定是那丈夫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