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諾芹仍然非常吃驚,她小覷了李中孚,他在她面前表現(xiàn)得實在太好。
這時,他忽然看到了她。
諾芹穿著蛋黃的套裝,整個人的亮麗為灰暗的辦公室?guī)硪唤z金光。他表情立刻變了,似更換面具般迅速,滿面笑容地迎出來。
“你怎么來了 ”
“想給你驚喜?!?/p>
結果自己得到無限驚奇。
“進來坐,地方簡陋?!?/p>
這并非謙虛之詞。
“你沒戴上指環(huán)?!?/p>
諾芹卻答非所問:“中孚,‘豈有豪情似舊時’下一句是什么 ”
不出所料,李中孚一怔:“什么是什么 ”
諾芹又換了題目:“剛才你同誰通電話 那人似向你借貸。”
“呵,你來了已那么久 ”
“十分鐘而已。”
“那人是我表姨。”
“她手頭不便 ”
李中孚微微一笑:“諾芹,你不必理會他們?!?/p>
“親友有困難,不應當幫忙嗎 ”
“諾芹,在過去十年,有許多人吃喝嫖賭,趾高氣揚,專門恥笑節(jié)儉樸素的親戚,這種人一頭栽倒,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p>
諾芹不出聲。
“那位太太最夸張的時候三個女傭一名司機,最愛譏笑家母不懂吃鮑魚,一世住房簡陋。”
“你懷恨在心 ”
“不,但是我不會借錢給她?!?/p>
諾芹不能說李中孚不對,他完全有權運用他的私人財產(chǎn),況且,夫子說過,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相信我,諾芹,我前半生的積蓄,還不夠她家半年花費。”
李中孚又變回老好人李中孚。
“諾芹,你剛才說什么豪情 ”
“剛才那位老先生,是你下屬 ”
“明年要批他退休了,他還想延期,說幼子只有十六歲,還未上大學?!?/p>
“你不打算幫他 ”
“他就是樹大有枯枝中的枯枝?!?/p>
這口氣在什么地方聽過 呵是,伍思本、關朝欽,都曾經(jīng)如此權威。
諾芹微微笑。
只要有一點點權力在手,立刻發(fā)揮到盡頭,不顧后果,前程盡喪,在所不計。
諾芹說:“我還有事,先走一步?!?/p>
“我還有半小時就可以陪你喝茶?!?/p>
“不,你工作重要?!?/p>
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次造訪直接幫她作出決定。
回到家中,先聽姐姐電話。
“樹葉全落盡了,昨日降霜。”
“聽上去十分浪漫。”
“正在物色房子?!?/p>
“樹木太多,需剪草掃葉。”她提醒庭風。
“園工可以每星期服務?!?/p>
“對,你是富戶,不需自己動手?!?/p>
“滌滌已報名上學?!?/p>
“什么,”諾芹大吃一驚,“不是說度假嗎 ”
庭風不出聲。
“喂,回答我呀?!?/p>
“不,暫時不回來了。”
“呀。刮夠了,連本帶利一走了之?!?/p>
“你說什么 ”庭風惱怒,“你益發(fā)瘋癲了?!?/p>
諾芹掛斷電話。
氣頭上,她這樣向文思訴苦:“表妹已決定拒絕那頭婚約,一個人不可能不付出代價而走完人生。嫁給那種志不同意不合的人,將來會吃苦。”
諾芹用手撐著頭,寫了一整個晚上小說。
深夜十二時,文思的答案來了:“表妹那樣聰明的人,竟要考慮那么久,才明白到不可能嫁給她不愛的人,你說多么奇怪?!?/p>
文思說得對,諾芹頹然。
“同表妹說:良緣終會來臨,切勿擔心?!?/p>
“這種安慰好似太浮面?!?/p>
“當然,我不會算命。”
“唉?!?/p>
“在寫什么 ”
諾芹不回答。
“讀者愛看的小說 ”
諾芹說:“我從來不知道讀者想看什么,是我先寫了我要寫的故事,然后他們選擇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