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成到南歐參加賽車，佐明也跟著去。

他把她載到尼斯的田園，住在一座有成千成萬朵薔薇爬攀在磚墻上的莊園里，躺在草地上曬

太陽野餐談天。

“生幾個孩子，叫什么名字？”

佐明答：“四個女兒，叫勇、往、直、前?！?/p>

“不不，一個需是男孩，叫忍讓?！?/p>

年輕情侶緊緊摟抱一起大笑。

這確是蔣佐明一生人中最開心的日子。

她打扮像歐洲女郎一般，草鞋大蓬裙，露背小上衣，站在跑道上叫喊。

志成得了第八名，但仍然十分高興。

回來后，加州理工讀化工的他正好加入父親的塑料廠做主管。

新居、婚紗，全部準(zhǔn)備好了。

唐家派了裁縫捧著各種料子來讓蔣母挑選婚禮當(dāng)日的晚裝式樣。

“唐家真是周到，是個高尚人家。”母親十分滿意。

佐明微微笑，仍然每早習(xí)泳。

她參加亞運(yùn)會，拿到一金一銀凱旋，在機(jī)場受到熱烈歡迎，大群記者把她當(dāng)明星似圍住。

“佐明，可是快要結(jié)婚？”

“佐明，可會影響你游泳事業(yè)？”

“佐明，說一說得獎感受?！?/p>

“佐明，對師弟師妹有何忠告？”

蔣母悄悄落淚。

忽然一只手搭在她肩上，一看，是未來女婿。

蔣母覺得十分安慰。

唐家大肆慶祝，蛋糕做成金牌式樣，由唐志成代表佐明開香檳招呼客人，他們在大屋里玩到

幾乎天亮。

第二天中午時分唐太太從外邊回來，看到大廳已經(jīng)收拾妥當(dāng)，傭人正在吸塵。

她輕輕問：“人呢？”

傭人笑答：“佐明在游泳，志成熟睡?！?/p>

唐太太上樓見到兒子和衣倒在床上，鼾聲大作。

自窗口可看到泳池，佐明在一個小小池內(nèi)，在電力激起的水浪中奮斗向前，她不住地向前游，

可是波浪永遠(yuǎn)把她擊退到同一位置。

她真是努力。

志成醒來：“媽，你回來了，爸呢？”

“回公司去了?！?/p>

“多謝昨夜把屋子讓給我們?！?/p>

“這間屋子遲早屬于你，愿你在屋內(nèi)歡笑，以及養(yǎng)多幾名孩子跑來跑去?！?/p>

“一定，一定。”

唐太太問：“佐明功課如何？”

“以一級榮譽(yù)畢業(yè)，她想繼續(xù)攻讀法律?！?/p>

“真是聰敏，她父親生前想必也是優(yōu)秀的知識分子?！?/p>

志成微笑：“他一直任教科技大學(xué)?！?/p>

唐太太總有點(diǎn)躊躇：“是什么病，你沒問？”

這時，她看見佐明自水中上來，只得住口。

其實唐太太已經(jīng)打聽過，朋友告訴她：“是直腸癌，平日蔣教授不煙不酒，早睡早起，可是

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太遲，終年四十三歲。”

“蔣太太人品如何？”

“極為剛毅嫻靜，一心一意帶大女兒，全無他念?！?/p>

唐太太說：“我最欽佩這種女子?！?/p>

曾有朋友唏噓：“我們也真殘忍，非要人家吃足苦頭，我們才愿褒獎人家?！?/p>

“你做得到嗎？”

那朋友忽然笑了：“你沒發(fā)覺？我守寡也已有三年，丈夫長居倫敦不返，我自公婆那里領(lǐng)取

生活費(fèi)用。”

唐太太連忙噤聲。

各人有各人的一筆賬。

朋友說：“我也沒有緋聞，這真不容易，總有狂蜂浪蝶，凱覦我們手邊一些積蓄，前來打主

意，想乘虛而入，我需要全神貫注以家庭子女為重?！?/p>

唐太太答：“我明白?！?/p>

想到這里，佐明推門進(jìn)來，笑說：“伯母回來了？昨天我們玩得十分高興?！?/p>

志成說：“我送你出市區(q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