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女士，這是我的名片，有事找我?！?/p>

品碩發(fā)覺母親如釋重負般送客。

那位小姐臨走時對品碩說：“好好照顧母親。”

客人離開以后，母女沉默很久。

忽然之間，小小的品碩說：“媽媽，我們不如離開這屋子，我陪你走?！?/p>

她母親呆住，側著頭，像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可能性。

小孩長大了，先是會走會跑，然后開始講話，最后，會給她忠告。

不過，孩子始終是孩子，她沖口而出：“走，走到哪里去？”

品碩答：“我們住到別處，他回來見不到你，就不會動手打你。”

就這么簡單？

方月心輕輕說：“我走不動?！?/p>

品碩伸手撫摸母親雙腿：“不，你會走路?！?/p>

方月心悄悄對女兒說：“我沒有正式工作，毫無收入，不能養(yǎng)活自己，更不能照顧你?！?/p>

品碩握緊母親的手：“那么，找一份工作?！?/p>

“品碩，我沒有身份證明文件，沒有這個城市認可的學歷，我不敢離開這個家。”

“為什么沒有身份證？”品碩這時才知道真相。

“因為我并非合法入境?！狈脚康拖骂^。

品碩驚問：“警察會抓你？”

方女士點點頭：“所以，我必須忍氣吞聲。”

“媽媽，我養(yǎng)活你，我來申請你領取身份證?！?/p>

方女士聽了很高興，品碩，你真是媽媽生命中的陽光?！?/p>

會說話了，可以與母親談心事了，品碩十分高興。

父親回來了。

帶回鮮花糖果玩具，向母女致歉，保證以后不會再犯。

那天晚上，品碩看見他低聲向母親賠小心。母親牽動嘴角，不知怎么，傷口結痂處破裂

，緩緩流出血液，品碩覺得可怕。

那一夜特別靜。

第二天，品碩放學回家，看見顧客在母親的工作間試婚紗。

客人非常滿意：“月心，你應開店，我愿入股，一定有利潤?！?/p>

方月心只是微笑。

“你剪裁的衣服，穿上了，有說不出的清麗脫俗，真像仙子一樣?！?/p>

方月心連忙說：“是你長得美?！?/p>

顧客高興得合不攏嘴。

她放下現(xiàn)款走了。

方月心打開一只盒子，把錢放進去，把盒子放進抽屜里。

她逐件精工縫制禮服，其實只為消磨時間。

方月心過去握住女兒的手臂：“呵，尺寸同母親這么粗了，長得很好，將來，媽媽親手幫你

縫制婚紗?！?/p>

品碩輕聲說：“我不結婚?！?/p>

方月心一怔。

品碩肯定地說：“我靠自己?！?/p>

十一歲的她已經(jīng)安排了自己的命運。

母親撫摸她的面孔：“很好，你知道該怎么做，不過，一個女子不結婚，老了又怎樣？”

品碩想一想：“老了是一個單身老女人。”

“過時過節(jié)不覺孤苦？”

“還有媽媽呢?！?/p>

“媽媽會過世?！?/p>

“那么還有朋友，像同學林小風、楊慧瑞?！?/p>

“屆時朋友都有家庭，無暇陪你?！?/p>

“我一個人在家看書聽音樂過日子。”

她母親點點頭：“這倒也好?！?/p>

這一陣子，父親不甚搞事，母女才有心情坐下來說話。

那天傍晚，父親回來，比往日沉默。

品碩看到他陰沉面色，立刻躲開避鋒頭，她比同齡小孩精乖十倍，適者生存，被逼迅速成長。

那晚，她什么也沒有聽到。

清晨，她照常起來上學，剛想出門，有人按鈴，原來是相熟的余醫(yī)生到訪。

“醫(yī)生，你怎么來了？”

“品碩，你媽媽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