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馬太太要來探訪我們?！?/p>

“哪個馬太太 ”

“我也得想半天，失去聯(lián)絡(luò)太久了，”于太太感慨，“本來是你父親的朋友，不好意思麻煩他們?！?/p>

“我仍然全無記憶?！?/p>

“我來提醒你，小時候我們?nèi)ミ^馬家游泳，她家囡囡遇溺，由你及展翹救回?！?/p>

“呵，那個馬家?！闭购交腥淮笪?。

“你說，像不像一百年前的事?！庇谔珖@息。

展航點點頭。

“他們家隨時過來，已經(jīng)買好房子找到學(xué)校了?！?/p>

“多一個朋友是好事。”

“我同她說隨時歡迎，她聲音卻有點彷徨。”

“連根拔起，的確會令許多人驚惶?！?/p>

“你看，沒想到老友會在異地重逢?！?/p>

她顯然已無心思閱報，順手把報紙丟到大紙箱里。

于太太也沒有看到那條新聞。

第二天，剛巧是倒垃圾的日子，清晨，展航把整只紙箱拎出去放在路邊。

不一會兒，龐大的垃圾車克隆克隆駛至，工人熟練地傾倒垃圾，將報紙載走。

那條新聞，隨著報紙消失。

新的，當(dāng)天的報紙又派來了，展航順手拾起帶回家中，放在早餐桌上。

于太太問：“有什么大新聞 ”

“經(jīng)濟(jì)好似略有起色?！?/p>

“叫人松口氣?！?/p>

“媽，馬家那囡囡今年也上小學(xué)了吧?！?/p>

于太太嗤一聲笑出來：“那年你幾歲 ”

“十一二歲?！?/p>

“她約多大 ”

“五六歲?！闭f到這里，展航不禁敲自己的腦袋。

“就你一個人吃飯？你大了，上大學(xué)，人家仍然是幼兒？”

“真沒想到?！闭购缴χ^。

“可是真沒想到時間過得那么快 ”

展航點點頭。

“那時，以為沒有希望把你們拉扯長大，真想自高處跳下去算了?！?/p>

展航吃驚，沒想到堅強(qiáng)的母親曾作此想。

“可是也捱下來，熬出頭，展翅與展翹都發(fā)展得很好。”

“我也不壞呀，明年就畢業(yè)了?！?/p>

于太太笑：“你仍然怪怪的，不過比起三兩年前已經(jīng)好得多?！?/p>

展航握緊母親的手。

“等你也結(jié)了婚，我就完成任務(wù)，完全放心了。”

展航給她接下去：“屆時你可以穿鼻環(huán)，打舌釘，全背脊紋身，服迷幻藥，跳舞到天明?！?/p>

于太太笑說：“我告訴你一件趣事，前兩日筆臻陪我去游泳，我到泳池邊拾起一塊浮板。不遠(yuǎn)處，一個年輕人看見我，立刻眼睛一亮地走過來。待接近了，才發(fā)覺我是中年人，失望地走開。由此可知，遠(yuǎn)看我的身形還不太差?！?/p>

展航大笑：“他忘記戴眼鏡了。”

母子倆許久沒有這樣歡暢傾談。

電話鈴響，一個天然清甜的聲音問：“是于家嗎，我能與于伯母說幾句話嗎 ”

展航仿佛知道這是誰，他試探：“是馬囡囡 ”

那邊一怔：“家母的確叫我囡囡?！?/p>

“你學(xué)名是什么 ”

“我叫馬式柔?！?/p>

“我是于展航?！?/p>

她卻低呼一聲：“哎呀?！?/p>

“什么事 ”

“你是展航 ”她咕咕地笑，“好久不見，對我還有印象嗎 ”

一個穿橘紅色泳衣的小小人，圓圓小面孔似洋娃娃，今日，長相應(yīng)當(dāng)沒有太大變化。

“你呢，你可記得我 ”

“大頭，大眼睛。”

從來沒有人那樣形容于展航。

于太太走過來，生了疑心：“同誰聊得那么高興 ”

展航把電話遞給她。

“呵，是囡囡。今日下午來 可以呀，歡迎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