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dāng)時很絕望，是嗎？”黛茜問，“如果我是你，我就填單身?！?/p>

那女人面容苦楚地看著她說，年輕就代表你沒人照顧。“我就住在附近，或許你愿意進來坐坐，并喝杯茶。”

“不了，謝謝，我還是不去了。”

“為什么不呢，只要一小會兒就行了?！?/p>

“不了，我還是回去了?！?/p>

“如果我是個結(jié)了婚的人，你就會進來了吧?！?/p>

“如果你認為我會因為這個拒絕你，你剛才就不應(yīng)該告訴我你是單身的?！摈燔缧χf，“我又沒命令你非說不可。”

她們走到一家小型的水洗洗衣店前停了下來，許多衣服正從一個更大的地方運過來，等著用熨斗高溫熨燙，以使領(lǐng)口服帖?！霸谶@里他們都叫我馬丁內(nèi)斯太太。”

“這有什么奇怪嗎？”黛茜說。

馬丁內(nèi)斯太太只和管店的女人點了點頭，便穿過了洗衣店。她從柜臺上的一個柳條編織的洗滌籃子里抱起一個大約兩歲大的小孩，他剛才一直坐在那里，不停地把玩著手里的一堆玩具棒。在英格蘭，你不可能找得到像他那樣乖巧安靜的孩子了。

“噯呀！這是你的孩子嗎？”黛茜說，“多可愛啊，我本以為他的年齡還要再大些。”

“我已經(jīng)三十五歲多了，”馬丁內(nèi)斯太太說，“但遺憾的是，我好像還有生育能力?！?/p>

“所以我想，”黛茜說，“到了這個年齡你該更加明白許多道理了。”她張開雙臂，抱起小嬰兒，并輕輕地轉(zhuǎn)動他了一下，以防他拔出自己頭上的帽針?！澳憧蓜e把自己搞得心事重重?！?/p>

“我們這些能生孩子的女人是不幸的，”馬丁內(nèi)斯太太說，“不過，總有一天，三十五歲的年齡對你來說可能就不顯得很老了?！?/p>

“我也不愿為這事心煩意亂，我是不會擔(dān)憂的，比如……一直到一九三九年?！彼齻儍蓚€都大聲笑起來，這個年份聽起來是多么荒謬啊。她們一同上樓，在中間的平臺處停了下來，那里放著一個魚尾狀的煤氣噴嘴和一個水槽。透過后方的窗戶，黛茜能看到一個很小的院子，那里有一個水龍頭，旁邊還有一個水龍頭漏水時用的抽水機。

院墻的上方籠罩著一片陽光四射、耀眼奪目的天空，陽光透過朵朵銀色發(fā)光的云彩照進院子里?！拔矣X得你應(yīng)該會喜歡看到這樣明媚的天空。”她說，“沒有大霧時的天空?！钡?，馬丁內(nèi)斯太太出生的那個西班牙地區(qū)好像是個終日開采煤礦的地方，那里的天空一年四季都是煙霧蒙蒙的。在倫敦，她只有在看到大霧的時候才會有回家的感覺。黛茜把裹著小衣服的小男孩抱還給了馬丁內(nèi)斯太太，“我想我得走了，馬丁內(nèi)斯太太?！彼鹤?，明白水龍頭滴下的每滴水都必須以這樣或那樣的方式接住，因為哪怕是一杯茶的漏水量對這里都將會是一種負擔(dān)。

“很遺憾，你必須走了。我還想多聊一會兒呢。我們本來或許還能談?wù)勁说目喑??！?/p>

黛茜走了兩步，停了下來。

“但是如果你真的要走，”馬丁內(nèi)斯太太說，“我想你是不是可以答應(yīng)我一個請求?！?/p>

“你的意思是……”

“就是借我點錢以緩解我的手頭拮據(jù)。”

“你缺多少錢，馬丁內(nèi)斯太太？”

“哦，一先令六便士。不，是兩先令六便士?！?/p>

“你都不知道要借多少嗎？”黛茜問道。

“是的，我也不知道該借多少。”馬丁內(nèi)斯太太說著，尷尬地笑了起來。

“是不是有什么人在問你追債，或是諸如此類的催款？”

黛茜通常把錢包放在她衣服里面的胸袋里，但是今天她卻沒有這么做，因為穿著這件上乘的套裝，她必須保持衣服的線條平整，所以她把錢包連同鑰匙一起放在了裙子口袋里。她費力地從口袋里拉出錢包，并取出了兩先令的紙幣。馬丁內(nèi)斯太太毫不猶豫地拿了錢，把其中的一先令給了小寶寶，讓他握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