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去上了第二節(jié)的法學(xué)A。講課的是一個四五十歲、戴眼鏡的教授，比起測試學(xué)生們的智力來，他似乎更想測試一下學(xué)生們的聽力。他講課的時候沒用麥克風(fēng)，而且聲音還特別小，語速還特別快。因為這節(jié)課是在大教室里上，聽不清楚講課內(nèi)容的學(xué)生不斷地往前移動。這讓我覺得這可能是這位教授的一個策略，因為這樣可以把教室前排的空座填滿。我不禁對這位教授十分佩服起來，于是更加拼命地聽講、做筆記。

那節(jié)課剛一結(jié)束，東堂便叫住我。她似乎是坐在我的右后方，我正在把筆記本和文具收進(jìn)書包的時候，她突然走近，對我聳了聳肩膀說：“好難啊。”

“確實挺難的。要把那個教授說的話都聽清楚了，然后還得總結(jié)成筆記，實在是難到家了?！?/p>

“我沒說那個，我說的是上次買的那張CD?！睎|堂從自己的書包里掏出來一個耳機(jī)指了指，“每首曲子聽起來都一樣，而且演奏得也不怎么樣，所有歌只是靠著一股勁頭在撐著。”

“你能聽出來這一點就夠了?！?/p>

說實話，我自己也覺得朋克這種音樂沒有評論界那些人說的那么有真情實感。在舞臺上演奏的樂隊也好，在音樂會現(xiàn)場折騰的樂迷也好，其實都是一些有錢人家的小孩覺得無聊自己聚在一起瞎胡鬧罷了。由于我對朋克抱有這種強(qiáng)烈的看法，所以我并不喜歡朋克音樂。不過，我覺得沒必要潑東堂的冷水，于是就沒把這些看法說出來。

“這么說來，”東堂的音調(diào)多少有點變化，我正想她會問什么的時候，她立刻開口說道，“我聽說你們這次要去聯(lián)誼？”

就算你這么一本正經(jīng)地問我我也不會說的……哎呀，真讓我為難。

“北村你也去嗎？”

“我倒是還沒決定去不去呢。”

“聽說西特地去買了衣服?！睎|堂的表情一如往常地沒有任何變化。

“你知道得好清楚啊。”我感到一股打心底發(fā)出來的震驚，“昨天剛?cè)ベI的，而且是傍晚才去買的?！?/p>

“昨天晚上，小南給鳥井打了個電話。她從鳥井那里聽說的這事。然后小南和我聊了會兒天，我就也知道了。”

“一起去聯(lián)誼的女孩子好像是一些短大的女孩。不過具體的情況我就不知道了?！?/p>

“一定長得很漂亮吧?！?/p>

“可能吧，不過不可能比東堂漂亮吧?！?/p>

“你這話什么意思？”我看見東堂的眼睛里有什么東西閃了一下，“恭維嗎？”

“那個，”我不禁開始斟酌詞句，“東堂你難道怕西在聯(lián)誼的時候大受歡迎，然后和漂亮的女孩建立起十分親密的關(guān)系嗎？”

“我倒不是擔(dān)心這個。”

“不擔(dān)心這個那你擔(dān)心什么？”

“只是有點怕?！?/p>

“沒事，有什么可怕的啊。”我又開始斟酌詞句，“我覺得其實沒必要擔(dān)心西的這方面。”

“難道你沒聽說過‘大意是天敵’這句話嗎？”

“要是喜歡他的話，東堂搶在前面說出來不就好了?！?/p>

“說什么??？”

“你對他的愛意啊?！蔽乙槐菊?jīng)地攤開雙手，東堂的臉上卻顯示出至今為止沒有見過的可怕表情，她嘟嘟囔囔地說道：“愛……意……嗎？”隨后作出一副投降的姿勢?！霸趺幢磉_(dá)愛意啊，我完全不會。”

等我回過神的時候，東堂已經(jīng)迅速地走出教室，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我說，北村，真的什么都沒有嗎？”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我正想這是誰的聲音呢，原來是莞爾。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啊。不過莞爾同學(xué)好像一般連“說”都不用“說”，自己悄聲無息地突然就“到”了?？赡芤驗殛柟獾慕嵌葐栴}吧，他看起來仿佛一個黑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