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住的那棟白色、明亮的公寓大樓,現(xiàn)在整個變得黑漆漆的。外墻表面出現(xiàn)許多細小裂紋,表面的白色油漆已經紛紛脫落,甚至開始長出覆蓋墻面的常春藤:這的確是生命力最強的植物。然后,我聽到從樹林方向傳來的鳥叫聲,看來鳥兒們也活得好好的。在這里,只有鳥兒的鳴叫聲,沒有人影,也看不到一輛車子。我想,大多數(shù)的人類都死了。
從公寓大樓旁邊走過,前面有條緩和的坡道,登上坡道就可以看到江之電的鐵路了。奇怪的是,原來的水泥路面都變成了泥土路。艱難地登上坡道后,我極度驚訝地發(fā)現(xiàn)江之電鐵路竟消失無蹤了!我四處搜索,到處是雜草叢生的荒地,就是不見那兩條鐵軌。
我又走進草叢中,用腳尖不停探索,希望能找到或生銹或熔化了的鐵軌的殘跡,可惜毫無所獲??磥?,我已經進入了江之電之前的時代。但是,在鋪設江之電鐵路之前的時代,有可能發(fā)生核戰(zhàn)爭嗎?我的腦袋越來越混亂了。
我穿過本應是江之電鐵路過道口的地方,或者應該說是以后將鋪設江之電鐵路過道口的地方,走向那條商業(yè)街。但街上的沖浪板商店消失了,也找不到名叫“海灘”的咖啡店,以及位于咖啡店隔壁的急救醫(yī)院?;蛘哒f,整條商業(yè)街不存在了。原來應該是商店的地方,只有幾座崩塌的石砌建筑物,看起來更像是一堆瓦礫。在瓦礫堆后方,搭建著一些簡陋的木板房。這些簡陋的木屋代替了商店,相互緊挨著排成長長一列木屋的板壁上用粉筆畫著貓狗或者樹木之類的圖案,壁面都蒙著一層薄薄的黑色油污。
雖然有些屋子也有門,但多數(shù)屋子的門口只掛著竹簾或者被手垢弄臟的帶圖紋布簾。風吹動簾子,啪啦啪啦地搖晃著。屋內感覺不到有人的存在。這是沒有人的幽靈街,住在這里的人恐怕全部都“蒸發(fā)”掉了。
應該是急救醫(yī)院的地方也蓋了一間木屋,門口旁邊的板壁上畫著大幅的蜥蜴圖畫,這或許是急救醫(yī)院殘跡吧。我掀起門口的布簾走了進去,里面充滿了消毒用的酒精的氣味。??!看樣子這里還是醫(yī)院。原來的醫(yī)院被摧毀了,所以暫時用這簡陋的木屋代替吧。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里應該有醫(yī)生。
屋里點著很多蠟燭,有位穿著白色袍子,像是醫(yī)生的老人站著。他背對著我不知在做什么。老人還帶著黑色茶葉筒蓋般的奇怪帽子。
“請問這里的稻村崎急救醫(yī)院怎么了?”
醫(yī)生模樣的老人慢慢轉過身來,他從我身邊走過,走到水槽那邊去了。噢,那邊有茶杯。老人身邊的水壺里的水正在沸騰。他頭發(fā)已白、臉部黝黑,好像是被火燒傷后留下的疤痕。他拿了茶杯和茶盤,又默默回到原來的地方。
“對不起,您知不知道以前設在這里的醫(yī)院?”我再次問道。
老人露出漠然的神情,在離我僅十公分之處若無其事地沏茶。我攤開右手的手掌,在老人臉前晃動,但他完全沒有反應。慢慢地,我開始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這里的人看不到我,我在這個世界成了透明人!
無可奈何之下,我從屋里出來,沿著曾經有過急救醫(yī)院的這條路,蹣跚地往后山走去。由于急救醫(yī)院消失了,我完全不知道該做什么好了。但如果只是呆呆地站在幽靈街的中央,任憑干燥的風吹襲著,我一定會立刻發(fā)瘋的。為了舒緩恐怖的感覺,我唯有繼續(xù)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