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男朋友？”

“媽，你還沒說你的印象呢?！蔽胰鰦傻?fù)е?/p>

“挺帥的，有氣質(zhì)，有風(fēng)度，看得出來不是尋常人家的孩子。萌萌，你還挺有眼力嘛！”

“媽，你的眼力也不錯呀！媽，他要來看您，住幾天，然后和我一起去大學(xué)報到?！?/p>

“你怎么不早說？你的保密工作做得真夠到家的。什么時候來？還有照片嗎？你的照相簿呢？都拿出來，我再看看！”

我拿出照相簿，一張一張找雨山，媽媽逐張評論著，還要我從頭細(xì)說和雨山的交往過程。我從傳來雨山媽媽去世消息的電報說起。

“你怎么能這樣！”媽媽打斷我的話，“他媽媽去世了，你不勸他回去，反而逼他劃清界限，不回去奔喪。他沒錢，你寫封信來，我會寄錢來的嘛！不管怎么說，媽媽就是媽媽?！?/p>

我和媽媽辯論起來。我們老是辯論，每次也都是不了了之。

看媽媽燒飯做菜是一種享受。她動作優(yōu)雅、簡潔，不慌不忙，然而效率驚人，就像在手術(shù)臺上做手術(shù)。雞蛋酒釀羹一會兒就做好了，一人一碗，我們圍坐在堂前的餐桌前吃起來。

“萌萌，你信里總是說鳴放鳴放，鳴放些什么呀？”

“我們外語系好像也鳴放不出什么像樣的東西來，你叫雨山說吧，他們中文系才熱鬧呢?！?/p>

雨山說了幾個《 宋彬彬外傳 》的精彩片段。這種精彩的人物速寫是媽媽最喜歡聽的。

“是這樣的，是這樣的，”媽媽果然來勁了，笑得樂不可支，“我們醫(yī)院里也有這樣的人，不過是男的。以為自己是黨員了，什么權(quán)都抓在手里，好像他活著就是為了板著臉孔教訓(xùn)人，好像他就是真理。其實(shí)呀，業(yè)務(wù)上什么也不行，哪個病人落在他手里都倒霉。燈塔臉孔，形象極了！到底是名教授，果然有水平！”媽媽忽然盯著雨山，提醒道，“雨山，這種風(fēng)頭，你還是少出為好。昨天，書記讓我去參加一個政協(xié)鳴放會議。我說我沒有什么可鳴放的，總不能叫手術(shù)臺上的產(chǎn)婦等我陪別人鳴放回來再生產(chǎn)吧？”

“媽，你又來了！鳴放是助黨整風(fēng)，怎么成了出風(fēng)頭了？”

“好啦，萌萌，太晚了，不和你爭啦。”

東房是媽媽的臥室。我讀初中時，西房是我的；我進(jìn)了師范，就給了亞亞；亞亞去北京讀大學(xué)，就空著。媽媽開了西房，從衣柜里抱出被子，我?guī)椭鴭寢尠驯蛔愉佋诖采稀?/p>

我說：“我和雨山說一會兒話再過來。”

媽媽忽然想起什么，說：“你們等一下?！彼鋈ヒ粫河只貋恚蝗莘终f，把一塊锃亮的手表套在雨山手腕上。

“雨山，再過一年你就畢業(yè)了，這回你不會讓我下不了臺吧？”

大學(xué)一年級的寒假，我和雨山一起回家，這是雨山第二次來我家。媽媽拿著一塊新表放在雨山面前，說：“雨山，看看，喜歡嗎？”雨山驀地滿臉緋紅，狼狽地瞅著我。我把媽媽拉到她房里，解釋了大半天，好容易說服她把表給了正要考大學(xué)的亞亞。媽媽擔(dān)心雨山再次拒絕。

沒想到這回雨山道了謝，欣然接受了。媽媽心滿意足，帶上房門回自己房間去了。

“我在家里戴兩天，”他把表按在耳朵上聽著，“學(xué)校里戴這么漂亮的手表，太招搖了?；匦Ａ?，先留在媽媽這里，明年國慶節(jié)結(jié)婚再戴?！?/p>

他瞅著我，雙眼異樣的灼熱。我插上門閂，轉(zhuǎn)身靠著房門瞅著他。他咧著嘴笑。

“你笑什么？”

“今晚，你是我的新娘子了?！彼麥厝岬?fù)е遥瑩崦业哪橆a。我軟軟地偎在他的懷里。他拙笨地解著我背后連衣裙的紐扣，喃喃地說：“我……我要看看……看看我的新娘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