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劉蓓解釋，絕對不行。男同學寫劉蓓的大字報，也是出于對黨的熱愛，對右派分子的仇恨。在這一點上，朱瑞華他們是對的。劉蓓是不是右派，現(xiàn)在不要下結(jié)論，要看揭發(fā)出來的事實。我們只能揭發(fā)事實?！?/p>

既然要揭發(fā)事實，那就揭發(fā)吧。我最擔心有人揭發(fā)劉蓓關(guān)于請愿的議論，可是誰也沒有提，只是列舉劉蓓的可笑：好出風頭，不懂裝懂，把別人的諷刺當作贊揚，把自己裝扮成藝術(shù)家，到處濫用“藝術(shù)”、“藝術(shù)極了”之類的詞語，她的詩朗誦也夸張做作……一共列出了九條。大家推舉我起草了一張以全班女同學的名義寫的大字報：《 劉蓓其人其事 》。我又讓其他女同學以寢室或者個人的名義，寫了幾張短小的大字報。

大字報起草好了，已經(jīng)十點半了。我讓她們抄好，明天一早貼到教室里去。我走出寢室，丹霞跟出來了。我知道丹霞要和我說什么。我們走進夜色深沉的校園。

“怎么樣？”我緊張得嗓音微微發(fā)抖。

“你說得對。午后，我夾在人叢里，就不那么緊張了，細細看，細細分析。教室里里外外貼滿了大字報，大都是雨山和陳建明的。比例是一比二，雨山一，陳建明二。對雨山的調(diào)子和昨天差不多，很嚇人；可對陳建明的調(diào)子好像突然變了，更嚇人！我的感覺是，雨山嘛，大概還不至于真要戴右派帽子；陳建明就在劫難逃了。我說嘛，宋彬彬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的?！?/p>

這就是說，我可以先全力對付朱瑞華。

“丹霞，謝謝你！”我摟著丹霞的肩，說，“我必須馬上去找許書記。你要關(guān)照大家，至少今晚不要讓劉蓓知道。劉蓓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你不要抄大字報，只等著劉蓓，來了就纏住她，說話要注意分寸。要不，劉蓓哭鬧起來，我們就會很被動?！?/p>

我趕到系總支辦公室。我注意到這段時間系總支辦公室的一個耐人尋味的現(xiàn)象：許瑩在辦公室里，何旭肯定不在；相反也一樣。這次恰好許瑩在，我匯報了事情發(fā)生的經(jīng)過。

“萌萌，你處理得不錯。劉蓓只是糊涂，怎么會是右派？”許瑩說。

我回到教室里，只有幾個男同學在開心地爭論著什么。

“這么晚了，你們還開什么會呀？”我笑道。

男同學一齊笑起來。

“開什么會呀，瞎聊天唄?！?/p>

“萌萌，你坐在這里！”

“萌萌，這些日子只看見你忙進忙出，就是沒看見你在教室里坐下來過?！?/p>

“忙嘛，也是應(yīng)該的。就怕忙得暈頭轉(zhuǎn)向，有人在背后告黑狀，還寫大字報含沙射影說我右傾呢！”

“萌萌，你放心！不就是大字報上簽名的那幾個人嗎？不會得逞的！”

“萌萌，我們正在商量，大字報沒有點你的名，我們也就只當放屁；如果誰利令智昏，指名道姓說你萌萌右傾，我們都要站出來為你說話！”

我心里暖烘烘的，說：“你們可不要亂來！我柳萌右傾不右傾，黨自然會作出正確的結(jié)論?！?/p>

“嘿，都快要畢業(yè)了，有人想大撈一把呢！”

“萌萌，就是有這種人，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噓！”

朱瑞華搖搖擺擺走進來。男同學們你推我搡，打鬧起來。我若無其事地瞅著朱瑞華。

“你來得正好，我正在找你呢。”

男同學們一哄而散，教室里只剩下我和朱瑞華。

“朱瑞華，你的大字報上說的有人右傾情緒嚴重，是不是指我？”

“我……我們只是……只是一般地說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