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下一個路口的時候,我停下來看了看自己走的這條路。這條路雖然僻靜,但離熱鬧的大馬路并不太遠,而且時間還早,萬一發(fā)生什么,大聲喊救命也來得及。
前后一個人都沒有,前面拐角處好像也沒人埋伏在那里。我走到路口往右拐,又是一條沒有人影的小胡同。我往前走了幾步,突然停下了腳步,因為我看見前面有一個紅色公用電話,擺在路旁雜貨店前面一張黑漆漆的鐵桌腿的小桌子上。
雜貨店的玻璃門關得緊緊的,看來今天不營業(yè)。
難道這個紅色公用電話會響嗎?我是不是應該繞開它?但是,繞開的話是不是太神經過敏了?沒有人跟蹤我,在我所能看到的范圍內,沒有可疑的人。這個電話不應該響吧?
于是我開始慢慢往前走。離那個紅色公用電話越來越近了。我就像一個正在通過雷區(qū)的士兵,小心翼翼地前進。
就在我躡手躡腳地走到跟電話平行的位置的時候,電話鈴爆發(fā)似的響了起來。絕望像電流一樣傳遍我的全身。
聽著電話鈴聲,我的心就像被人抓在手里拼命晃動似的。那是一種狂暴的聲音,讓我無法把握自己,我嚇得魂不附體,差點兒捂著耳朵癱倒在地。
我拼盡全身力氣奔逃。腦子里,電話鈴聲不停地鳴叫著。心臟劇烈地跳動,幾乎從喉嚨里蹦出來。只要看見前面有紅色公用電話我就繞開,不停地奔逃。
我一邊跑一邊在心里對自己說,剛才那個電話響起來是偶然的,不是打給我的,是偶然的,一定是偶然的!
我跑得口干舌燥,特別想喝杯冷飲。我在下意識地跑著到處找咖啡館。
但是,我害怕有公用電話的咖啡館。我每跑到一個咖啡館前面的時候,總要先隔著玻璃往里面看看,如果有公用電話,我就立刻跑開。
終于找到了一個沒有公用電話的咖啡館,我立刻跑了進去。我嗓子干得冒煙,一秒鐘都堅持不了了。
店員先給我端上來一杯冰水。我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然后調整了一下呼吸,要了一杯檸檬汽水。
檸檬汽水喝到一半的時候,我總算平靜下來了。我做了一個深呼吸,把后背靠在椅子上,想體味一下逃脫成功之后的解脫感。
就在這個時候,穿著白色上衣的店員過來了。
“您就是吉井小姐吧?”店員問。
我就像一個死刑犯聽到了立即執(zhí)行的宣判。
“您的電話?!钡陠T當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例行公事地說完以后,又伸手指了一下公用電話的位置,轉身離去。
我本來想把事情的原委告訴那個店員,讓他替我把電話掛了,轉念一想,這么簡單的事情自己也能做,就站了起來。
順著店員手指的方向看去,店內一角,有兩個歐式木造電話亭并排立在那里,進這個店的時候我沒有注意到。這可倒好,我跑進了一個可以跟那個心理變態(tài)的男人好好談談的地方。
我鉆進電話亭關上門,立刻跟熱熱鬧鬧的咖啡館隔絕開來,連自己衣服????的聲音都可以聽到。我忽然害怕起來,想把門打開一道縫,但最終還是沒開。
拿起聽筒以后,我猶豫了好一陣,才把它舉起來貼在耳朵上。
“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還是那個低沉而陰險的聲音。
我實在按捺不住自己的憤怒,沖著話筒大叫起來:“你是誰?你藏在什么地方?為什么要干這種無聊的事情?”
對方過了好一陣沒說話,然后是一陣幾乎聽不到的冷笑,咯吱咯吱的,好像生銹的齒輪轉動的時候發(fā)出的怪聲。我嚇得全身汗毛倒立。冷笑完了,接下來是呼哧呼哧的喘氣聲。我覺得那是一個藏在世界某個陰暗而又骯臟的角落里的魔鬼,不管我逃到哪里,他都會通過電話線出現在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