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柳連輕轉(zhuǎn)過身去,強忍了心中暗涌的酸痛,終還是說出了這三個字,天知道,他是下了多么大的決心,才做到的……
“什……什么?”無憂驚凝著眼眸,不敢置信地望他,粉潤的香唇,細(xì)細(xì)抖動,微顫起郁結(jié)的心事,可是驚?是喜?她卻不確定……
“你走吧……回到他身邊去,向他問清楚……”柳連平沉的言語間,凈裹著紛亂的復(fù)雜情緒,歷歷重復(fù):“明天……我就送你下山去,隔山不遠(yuǎn)的村中,有戶人家,受過我的恩惠,你就暫住在她那里,到時候……要不要見他……你自己決定!”
“明天……”“對!明天……”
無憂輕蹙起秀眉,猶然望他,為什么?為什么柳連的決定,會如此倉促?突然的毫無預(yù)兆,即使他真的要放自己走,真的要等李世民經(jīng)過瓦崗山,又為何不可以等二哥來了,再送自己下山去呢?她不解,但她猜想,定是發(fā)生了什么大事,讓柳連無奈卻又難言,故,便沒再多言,轉(zhuǎn)身進(jìn)房,收拾起她本就不多的東西……
次日一早,晨光微露,浮云初起,柳連便匆匆地帶了無憂,向山下而去,隔山不遠(yuǎn),就望見了那個幽寂的村莊,柳連帶無憂又走了一會兒,才在一個很小的人家前,停下了腳步……
“嵐兒……嵐兒在家嗎?”柳連微叩著門,輕喚……“來了,是誰???”應(yīng)門的,是一個女子聲音,很是動聽,隨著柳連的一聲答應(yīng),便輕打開了門來,驚喜地一笑:“是柳大哥啊!”
開門的,是一個十二三歲的村女,凝膚如玉,燦若春華,對著二人盈盈地笑著,將二人讓進(jìn)了門去……
“柳大哥,怎么有空來了呢?這位姐姐是……”那女子邊忙著倒水,邊好奇地望向了無憂;柳連這才想起介紹:“哦,這位是我的朋友長孫小姐,這次來……就是要麻煩你,照顧她一陣子……”
“大哥說什么麻煩不麻煩的,若不是當(dāng)日大哥相救,嵐兒早被惡霸抓了去!”那女子說著,便走向了無憂:“長孫姐姐好,我叫燕嵐,以后叫我嵐兒就好了,我家簡陋……還請姐姐不要嫌棄才好……”
無憂由衷地舒然一笑,望著眼前這個女孩,竟有一種熟悉之感,浮漫心間,頓覺親切:“哪里,以后……還要多麻煩姑娘了……”
燕嵐拉著無憂的手,亦是柔燦地一笑,毫無心機的眼中,盡溢著明晰的好感;望著這樣的情景,柳連卻是苦嘆,他有多久,沒見過無憂如此晴暖的笑容了?他已記不清楚,但此時,望著似是一見如故的二人,心中凄澀的滋味,卻更深了一層,濃濃繚繞,糾結(jié)著離別的愁緒……
這樣笑著的無憂,自己該是放心了吧?他想……“對了嵐兒,這個是長孫小姐的藥,外敷內(nèi)用,她都知道,你要提醒她按時服用!”柳連說著,便遞過了手中的包袱,燕嵐接了,仍是燦燦地笑著:“大哥放心好了,嵐兒定會照顧好長孫姐姐的!”
柳連點頭,轉(zhuǎn)而望向了無憂,他本不想,流露出過多的離愁別緒,可那種越是想要遮掩就越是濃烈的感覺,卻酸冷得生生刺心……
燕嵐望著柳連落寞的郁郁神色,似有了然地整整包袱,懂事地走開了……
見燕嵐進(jìn)到內(nèi)室,柳連才緩緩開口:“你……就在這里住下吧,李世民的軍隊,不久就會經(jīng)過這里的!”
無憂疏淡地點了點頭,卻不知如何言語,自從那晚,柳連那般沖動地對待自己后,她便再沒給過他一個笑容,生怕自己哪個無意的舉動,會讓柳連誤解了……
可今天,她卻笑了,盡管那笑中,盡是凄苦的顏色……
柳連亦是苦笑著望她,無憂如此勉強的笑容,讓他心中更感澀楚,他知道,這個笑容,恐將是她留給自己最后的記憶了,過了今天,他們許是再不會見面了吧,他想?!澳切┧帯猛曛?,你身上的疤痕……應(yīng)該……就會沒有了!”
無憂還是輕輕點頭,卻仍無言以對,她不是不想說,只是說不出口,她自能感到,柳連那似是訣別般的情緒,隱隱地籠罩著自己……
柳連見她不語,悵然淺嘆,是啊,她還能對自己說什么呢?
“好了,那……我就先……”
“謝謝你……”無憂扇動著眼睫,由衷望他,柳連轉(zhuǎn)身之間,那藏也藏不住的落寞情緒,多少還是觸動了她……
柳連淡淡苦笑,亦沒有言語,僵硬的身子,徑直向門外緩緩移去,謝謝你,這三個潔簡無華的字,對于他來說,也許就是所有的愜懷與滿足吧……
時光似梭,悄無聲息,默默流逝間,便已過數(shù)日,沒過多久,李世民的大軍,就已開到了距瓦崗山不遠(yuǎn)的另一處山下……
“無忌,傳令下去,招些附近村民,為全軍漿洗衣物,我們……要在此歇兵!”
“歇兵?漿洗衣物?”李世民的話讓無忌不解,猶然望他:“我們不是要去追擊雷大鵬嗎?為何要在此耽擱?”“追擊雷大鵬?”李世民神秘地一笑,拍了拍無忌的肩膀:“無忌啊,追擊雷大鵬固然重要,可是……在那隔山之上……卻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啊!”
無忌微微一愣,才恍悟地閃亮了眼眸:“哦……我明白了,好!我這就去傳令!”
說著,便趕忙跑出了帳去……
李世民望著無忌的背影,澀然一笑,有意無意地按住了征衣的領(lǐng)邊。他在軍中一向不因為自己是秦王,而搞什么特殊,連吃食都和兵士們無異,但卻唯獨對這件繡著忘憂草的征衣,格外小心,每次拿去漿洗之時,不管是在哪里,在什么樣的情況下,都要特別聲明是秦王所有,不得有絲毫損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