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這么好，老祁你何不干脆留在那里當(dāng)了女婿，我們?nèi)缃褡咴苹倪€怕什么，這方圓百里可就是老祁的地盤了，是不是？”一個叫老鐵的伙計(jì)放聲大笑，透著嘲弄的意思。

老鐵是當(dāng)初和祁烈走云荒的老伙計(jì)，不顧忌他這個幫副的威嚴(yán)，不過其他小伙計(jì)也沒幾個真的怕祁烈。除了彭黎的手下，馬幫里剩下的都是祁烈找來的，就算不是當(dāng)年一起出生入死的，也是朋友的介紹。小伙子們對于他的底細(xì)，知道得一個比一個清楚。

“老鐵別吵，”小黑倒是喜歡祁烈的故事，“聽老祁說，后來咋樣？”

“能咋樣，不就睡了么？”祁烈咂吧咂吧嘴，似乎還在懷念那個小巫女身上的香味，“不過蛇王峒那地方真是熱，夏天熱得人恨不得把皮都扒嘍。我就說我要走，那個小女人纏我，說有辦法叫我不熱。你們猜是個什么辦法？”

小伙子們都搖頭。云州地方終年不下雪，也不可能建什么冰窖，要想夏天不熱，確實(shí)千難萬難。

“蛇！那小女人不知道從屋里那個角落，隨手就召出條有我腰那么粗的大蛇，說是蛇身上冷，夏天抱著蛇睡，保證涼快。那時候嚇得我就想跑，那個女人還說沒事，自己赤條條跑上去抱著那條蛇，讓蛇纏著她，說是那蛇聽話，絕不吃人，”祁烈使勁搖頭，似乎還有些后怕的樣子，“我更不敢呆了，跟著馬幫就跑回來了。還好那個小女人倒對我有點(diǎn)意思，不但沒下蠱，還送了我十條金鱗，我那點(diǎn)家當(dāng)，都是那一筆買賣攢下來的?！?/p>

說到這里他又欷?一番：“都十多年了，不知道那小女人現(xiàn)在怎么樣，有時候，還怪想她的?！?/p>

“嘭”一聲，驚斷了祁烈的悵惘。僅從聲音就能分辨出那是一根極勁的弓弦崩響了一下，短促清厲，帶著一股切開空氣的銳勁。馬幫的伙計(jì)們都是手底下有些功夫的，甚至有些混過行伍。一伙人想也不想就矮身下去，而祁烈手腳尤其的麻利，一個狗啃泥的動作撲下大公騾，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趴在泥地里，半個人都陷了進(jìn)去。

只有商博良未動，他身形微微凝滯，手悄無聲息的按住了馬鞍上的黑刀。那是一枚響箭，帶著尖利的嘯聲從背后襲來，差著不過兩三尺從商博良的旁邊掠過，擊穿了一張巨大的蕨葉，仿佛擊中了樹干什么的，“撲”的一聲，木木的。巨大的蕨樹震動著，蓄在葉子上的水都灑落下來，仿佛又是一場大雨。

聽到弦響的瞬間，蕨葉已經(jīng)被洞穿。射箭的人是此道的好手，箭比聲音更快。商博良回過頭，看見背后十幾丈，一個雙目如鷹的馬幫伙計(jì)從馬背上跳了下來，手里提著一張碧沉沉的硬弓。他竟然是站在自己的馬背上發(fā)箭的，取了至高的一點(diǎn)。

“找死?。　逼盍颐偷靥似饋?，“想殺人么？”

那是彭黎手下的一個伙計(jì)，名叫蘇青。馬幫有四十三個人，其中倒有一半是彭黎自己帶的伙計(jì)，蘇青只是其中之一，整日陰沉沉地提著張硬弓，手指不停地?fù)芘抑械募?。彭黎在行商的道上似乎算得一霸，他自己的伙?jì)都是家奴一般，只聽他的調(diào)遣，祁烈這個幫副在那幫伙計(jì)的眼里有若無物。即使宿營的時候，彭黎自己帶的伙計(jì)也很少和別的伙計(jì)雜睡，而是圍成一個小小的圈子，把彭黎圈在里面。剩下的伙計(jì)早就看不慣，覺得彭黎那幫伙計(jì)是仗著主子勢力，有些狗眼看人的嫌疑。

蘇青一張臉冷得像是掛著冰，并未理睬祁烈，緩緩地將另一枚羽箭扣上了弓弦。

“你他媽的！”祁烈火了。

小黑有幾分機(jī)靈，從蘇青的神情中看出了些異樣。他揮舞手中的開山刀，斬下了遮擋視線的那片蕨葉。巨大的蕨葉落下，就像半間屋子的屋頂坍塌了一般。

“蛇！”老鐵驚呼了一聲。

面前的一小片開闊中，有一株盤根錯節(jié)的老樹，老樹的氣根盤盤曲曲地垂落到地面，果然像是掛在樹上的蛇蛻。

“那是樹枝，眼睛擦亮點(diǎn)，別瞎嚷嚷！”祁烈呵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