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直走進屋子里來,叫了兩聲“玉眉”,問:“玉眉,是不是你?別藏著啦?!彼犚娛悄贻p男子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那慕容灃,一顆心幾欲要從口里跳出來,在那里一動不動。卻聽那人說:“好啦,別玩啦,快出來吧。我好容易脫身過來,回頭他們不見了我,又要來尋?!?/p>
靜琬心思雜亂,一瞬間轉(zhuǎn)了無數(shù)個念頭,只聽他說:“你再不出來,我可要走了。”她遲疑著沒有動彈,只聽他說:“玉眉,你真不出來,那我可真走了?!边^了一會兒,就聽腳步聲漸去漸遠,四下里重又安靜,那人真的走了。她不知為何吁了一口長氣,慢慢從那帳幔之后走出來,見廳中寂無一人,心下亂成一團,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在怔忡的那一剎那,忽然有人從后頭將她攔腰抱起,她嚇得失聲驚呼,人已經(jīng)天旋地轉(zhuǎn),被人撲倒在那軟榻上,暖暖熱氣呵在耳下,那一種又酥又癢,令她既驚且怕。卻聽著適才說話那人的聲音就近在咫尺,原來那人只是故意裝作走開,此時出其不意將她按住,哈哈大笑,說:“你這促狹的東西,總是這樣調(diào)皮,我今天非得叫你知道不可。”他身上有淡淡的薄荷煙草的芳香,夾雜著陌生男子的氣息,還有一種淡淡的硝味嗆入鼻中,她拼命地掙扎,他一手壓制著她的反抗,一手撥開她的亂發(fā),正欲向她唇上吻去,已經(jīng)看清她的臉龐,不由怔住了。
五
他的臉龐本來極近,看得清那濃濃的眉頭,目光犀利地盯在她臉上,雖然有幾分詫異,可是因這情形著實尷尬,不由閃過一絲復雜難以言喻的窘態(tài),不過一剎那,那窘態(tài)已經(jīng)讓一種很從容的神色取代了,仍舊目光犀利打量著她,似乎要從她臉上看出什么來一樣。她也極力地回憶往日看過的相片,可是報紙上登的相片,都并不十分清楚,她盯著他細看,也拿不準他是否就是慕容灃,他的呼吸熱熱地噴在她臉上,她這才發(fā)覺兩個人的姿勢曖昧到了極點,她到底是位小姐,不由面紅耳赤,伸出手推他說:“哎,你快起來?!?/p>
他也回過神來,連忙放開手,剛剛起身,忽聽門外腳步聲雜沓,明明有人往這邊來了,緊接著有人“砰砰”敲著門,叫:“六少!六少!”門外的人都哈哈笑著,聽那聲音總有三四個人的樣子。只聽一個破鑼似的嗓子高聲嚷道:“六少,這回可教咱們拿住了,才喝了一半就逃席,也太不給咱們幾個老兄弟面子了?!膘o琬嚇了一跳,身子微微一動,他怕她去開門,猝然伸出手去捂住她的嘴,低聲說:“別做聲?!彼切形槌錾?,力氣極大,靜琬讓他箍得差點背過氣去,連忙點頭示意領(lǐng)會,他才松開了手。
忽聽外面另一個聲音說道:“幾位統(tǒng)制不在前面吃酒,跑到后面來做什么?”先前那個破鑼嗓子哈哈笑了一聲,說:“陶司令有所不知,酒才吃到一半,六少卻借故逃席,過了這半晌還沒回去,咱們尋到這里來,總要將他請回去,好生罰上一壺酒?!?/p>
那陶司令正是慕容灃的三姐夫陶端仁,現(xiàn)任的承州駐防司令,他是何等的人物,當下已經(jīng)將來龍去脈猜到三四分,笑吟吟地說:“這里是一間閑置的房子,等閑沒有人來的,關(guān)統(tǒng)制叫了這半晌也沒有人答應,六少定然也不在這里,各位不如去別處找找吧?!?/p>
那關(guān)統(tǒng)制雖然是個大老粗,但這些年來軍政兩界沉浮,為人其實粗中有細,見陶端仁發(fā)了話,不好掃主人面子,打個哈哈說:“那咱們就別處找去?!蓖庾吡藘刹剑鋈恍ξ沽瞬阶?,回過頭來說:“不成,陶司令,今天是三小姐的好日子,府上人多,咱們可不能讓人鉆了漏子去,萬一進來歹人,驚擾了貴客那如何了得?”便提高了聲音,叫:“來人?。 ?/p>
他隨侍的一名馬弁便上前答應了一聲,只聽那關(guān)統(tǒng)制吩咐說:“取一把大鎖來,將這房門鎖好了,再將鑰匙交給陶司令好生保管?!痹捯粑绰?,幾人都哄然大笑起來,個個拍手叫好。陶司令雖然微覺不妥,但這幾位統(tǒng)制都是慕容舊部,從小看著慕容灃長大,私底下從來是跟他胡鬧慣了,何況現(xiàn)在有了七八分酒意,更是無法無天的潑皮樣子,哪里有半分像是開牙建府的封疆大吏?慕容灃尚且拿他們沒有法子,況且這明明是故意在開玩笑,只好含笑看那馬弁取了一把大銅鎖來從外面鎖上了房門。那關(guān)統(tǒng)制接過鑰匙,親手往陶司令上衣口袋里放好了,輕輕在那口袋外拍了一拍,說:“陶司令,既然這里是一間閑房,想來里面也沒擱什么要緊的東西,自然一時半會兒也不急著用這把鑰匙,咱們先喝酒去吧。”和另幾位統(tǒng)制一道,連哄帶攘簇擁著那陶司令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