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沒有新娘的婚禮(4)

來不及說我愛你 作者:匪我思存


那位程先生極是有風度,為人又謙遜。建彰存了感激之意,他走后便對靜琬說:“聽他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靜琬亦覺此人如此出色,非同等閑。那伙計在一旁插話說:“他就是前任財務程總長的胞弟啊。”

壅南程氏乃有名的巨族,不止在壅南,在江南二十一省,亦是赫赫有名,有道是壅南握江南錢糧,程氏握壅南錢糧,江南的二十一省,雖然姜雙喜的安國軍與李重年的護國軍各據一方,但對壅南程氏,都是頗為忌憚的。程氏為江南望族,族中除了遍布江南數省的士紳名流,程家的長公子程允之更做過兩任財務總長,雖然只是總長,但因為把持內閣,是極顯赫的家聲。建彰聽說是程家的人,“哦”了一聲,恍然大悟,連聲道:“怪不得,怪不得?!?/p>

十六

他們連日置辦東西,結婚之前忙的都是瑣事,這瑣事忙起來,一天天過得最快。只是時局動蕩,承穎這一仗打得極是激烈,每日報紙上的頭條就是前線戰(zhàn)況。因為戰(zhàn)事酷烈,承軍在余家口至老明山一帶與穎軍鏖戰(zhàn)多日,雙方死傷枕藉,只是相持不下。

靜琬雖然不關心時局,可是尹楚樊偶然看報,咬著煙斗說:“瞧這樣子,這仗還得打,再這么下去,只怕米又要漲價了?!币f:“隨便他們怎么打,難道還能打到乾平城下來不成?”尹楚樊噴出一口煙,說:“太太,你就不懂得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屯點糧食,總比沒有預備的好。”尹太太聽他這么一說,倒真的著了急:“如果真打到乾平來了,可怎么辦?要不我們先去南邊避一避?!?/p>

尹楚樊哈哈一笑,說道:“慕容灃想打到乾平城下來,只怕還沒那么容易?!膘o琬本來坐在沙發(fā)的扶手上,拿著一柄小刀在削蘋果,就這么一出神的功夫,差點削到自己手指頭。尹楚樊將報紙翻了過來,說道:“你瞧,承軍失了綿安,又沒能攻下吉軫,依我看,承軍能否守住余家口,還是個未知呢?!彼緛硗A说?,見父親似是無意望向自己,忙又繼續(xù)削起蘋果來,果皮淺而薄,一圈圈慢慢地從指下漏出來,冰冷的果汁沾在手上,粘粘的發(fā)了膩,而她不敢想,只是全神貫注地削著蘋果,仿佛那是世上最要緊的事情。

到了八月里,婚期漸漸近了,這天本是過大禮的日子,所以尹家一大早就忙開了,靜琬也很早就起床了,家里的人都忙忙碌碌,獨她一個人反倒像是沒有事情做了。吃過了早餐,只好坐在那里看母親清點請客的名冊。家中里里外外,已經裝飾得一新,仆人們正將彩帶小旗一一掛起來,所以看上去喜氣洋洋的。院子里花木極是繁盛,日光灑在其間,枝葉都似瑩瑩發(fā)亮。

靜琬沒有事情做,走到院子里去,一株茉莉開得正好,暗香盈盈,那小小的白色花朵,像一枚枚銀紐扣,精致小巧,點綴在枝葉間。她隨手折了一枝,要簪到鬢邊去,吳媽在旁邊笑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小姐要戴朵旁的花才喜氣啊?!膘o琬一怔,隨手將花又摘了下來。

這天雖然沒有大請客,可是尹家乃乾平郡望,世家大族,所以家里還是極其熱鬧。而且雖然他們是新式的家庭,可是這樣的日子,女孩子總不好輕易拋頭露面,所以靜琬獨自在樓上。

她聽著樓下隱約的喧嘩笑語聲,心中說不出地煩躁,抱膝坐在床上,只是出神,連自己都不曉得自己在想什么。窗外樹上牽滿了彩色的小旗,在風中飄飄蕩蕩,她想到在俄國時,過圣誕節(jié),圣誕樹上綴著各式各樣的小玩意,琳瑯滿目的,五彩繽紛的,滿滿地擠在視野里,那熱鬧卻是叫人透不過氣來。

她跳下床拉開抽屜,將一只紫絨盒子打開,那只懷表靜靜地躺在盒子里。她幾乎是不假思索就取出來打開表蓋,下意識地用指尖拂過那個名字――“沛林”,這兩個字竟然在唇畔呼之欲出。表嘀嗒嘀嗒走著,就如同她的心跳一樣,清晰得竟然令她害怕。她慢慢地攥緊表蓋,她記起初次相逢后的離別,他在黑暗里回過頭來,而她睡眼惺忪,根本看不清他的臉,車窗外那樣燈火通明的站臺,有雜沓的腳步聲。他為什么留了表給她,那樣驚懼的相遇,他留了這個給她――是上天的意思么?可是她與他,明明是不相干的,是不會有未來的。

門外是吳媽的聲音:“小姐,小姐……”她無端端吃了一驚,隨手將懷表往枕下一塞,這才問:“什么事?”吳媽進來說:“有封信是給小姐你的呢?!彼娛且粋€西洋信封,上面只寫了尹靜琬小姐親啟,封緘甚固,她一時也沒有留神,因為她的同學之間,經常這樣派人送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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