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櫻蹲身福了福,低頭笑道:“剛才外頭噼里啪啦地燃著炮仗,我們在這屋里確實(shí)沒聽見。少爺請略等等,我馬上去倒水。”
她的聲音溫婉柔和,他的眼里忽然一亮,驚喜得難以置信,一瞬間仿佛要將她看到透明透亮:“昨天是你在灣邊洗衣裳吧?昨晚……也是你。你……真是宅里的丫頭嗎?”
柳柳在旁搖頭道:“我們哪敢壞了陳家的規(guī)矩?昨天是雪櫻姐姐把你從水渠邊救回來的。你也真是奇了,明明昏迷不醒,卻除了她誰都不讓碰。我娘只好把她留下,陪你睡了一晚?!?/p>
他怔了怔,臉上慢慢笑意盎然,點(diǎn)頭道:“陪我睡了一晚?”見她臉?biāo)⒌乇慵t了,只覺十分適意,笑道,“那我可要跟陳管家說一聲,趕緊上門提親,莫要讓她吃虧?!?/p>
雪櫻臉色通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頭笑道:“柳柳,我要回家去了,再也不來替你繡衣服了?!?/p>
柳柳立刻便急了,上前將他連推帶搡地送出屋去,頓足道:“這幾個月為了繡嫁衣服,都快被我娘罵死了。好容易雪櫻姐姐肯幫忙,你可別來搗亂。”
他扶著門框扭頭深深地看著她,搖頭笑道:“昨晚我隱約聽到有人求情,讓我莫要怪罪小孩子。我現(xiàn)在頭疼得很,若被趕出這門去,說不定轉(zhuǎn)臉便忘?!?/p>
她立刻啞口無言,無可奈何地橫了他一眼,低頭笑道:“是我求情……他是我弟弟,請少爺莫跟他計(jì)較。少爺若不愿走……就在屋里坐著好了?!?/p>
他微微一笑,放下簾子轉(zhuǎn)身出去了。她緩了口氣,撫胸對柳柳道:“虧你平常還夸你家少爺穩(wěn)重,明明這般瘋言瘋語。”
柳柳笑得喜氣洋洋,低聲道:“祖蔭哥哥方才瞧你的樣子,簡直快要把你揉到眼睛里去了。這樣也好,明兒我嫁到劉家去,你若也嫁給少爺,我在城里就不孤單了。”
她啐了一口,三下兩下地?fù)Q回衣服,咬唇笑道:“你也瘋言瘋語的。你娘說,過了今日就讓我好好歇幾天,也不用替你繡嫁衣,我真?zhèn)€家去了。”也不管柳柳在身后聲聲哀求,拿著針線包便咚咚出門。
剛走到大門外卻愣住了,他竟?fàn)狂R在門口的水渠邊親自刷洗。那馬兒一身棕紅色皮毛,襯著淡綠色的水波,耀眼鮮明。她不由自主便慢慢走過去,輕聲道:“少爺不是說頭疼嗎?況且昨日被蜂子蜇得厲害……應(yīng)該多休息才是?!?/p>
他慢慢地回過頭,淡淡笑道:“這馬脾氣桀驁不馴,在這兒除了我,誰也近不得它的身,還是我自己來吧?!?/p>
雪櫻哦了一聲,忽然皺眉道:“誰說這馬桀驁?我瞧著它很通靈呢,昨日讓我去救你時,在我面前屈膝跪下,讓我上馬?!?/p>
他立刻搖頭道:“不可能。這是我的馬兒,我還不知道它?你肯定在騙人,不然……你再試試,它定會掀你下來?!?/p>
聽他說騙人,她心里極是不服,哼了一聲道:“那你瞧著吧?!备┥砝^馬兒的韁繩,“來,咱們給你家少爺看看?!币婑R兒依言將前腿屈下,心下大喜,側(cè)身上去坐好,將臉一揚(yáng)笑道,“看,我沒騙人吧?是你在騙人?!?/p>
他哈哈大笑,將手指放進(jìn)嘴里打個呼哨,還未等她反應(yīng)過來,馬兒竟一聲長嘶立起身來。
她嚇得手足無措,驚叫一聲,在馬背上搖搖欲墜。他眼明手快,一把接過韁繩,偏腿跨上馬去,緊緊地將她摟住,輕聲笑道:“有我呢,別怕。”
說話間,他已縱馬沿渠邊小路飛奔。渠邊大片田地都種著油菜,已零零落落地開起花兒,一片一片的金色隨風(fēng)微微起伏,她整個人亦被陽光染成淡金色,耳邊的碎發(fā)在日光里微微發(fā)抖,側(cè)臉的輪廓嬌美到不近情理,忽而轉(zhuǎn)過臉來微微一笑,笑容如云彩般流光耀眼。他心里一動,俯身在她耳邊笑道:“你叫雪櫻?”
她從未騎過這般俊逸的馬兒,緊張地看著前面的路,一句話也不敢說。見前面已是村口,他便將韁繩一收,讓馬兒緩緩?fù)O?,自己先翻身下來,正要伸手去扶她,她卻已順著馬背滑下,凜凜地看著他道:“少爺,你竟然騙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