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燭光如有生命,跳跳躍躍地閃亮,惹得人心里一上一下地發(fā)虛。門咣當(dāng)一聲合上,下一刻她已經(jīng)被打橫抱起。她又急又氣,狠狠地拿手去揪著他的衣裳,掙扎著往下墜。他臂上不知哪里來的蠻力,只緊緊地抱住她,走到床邊放下,侵略里帶著酒氣,排山倒海地涌來,俯身柔聲道:“好櫻兒,做我的新娘子吧……”
她急急用手推著他的胸膛,就像抵在石頭上一樣,絲毫推不動半分。情急之下,狠狠一拳砸在他肩上,眼淚鋪天蓋地落下,哽咽道:“你快放開我……”
聽她言語里已有哭音,他緩緩地頓住了,默默站起身,輕聲道:“對不起……你今晚真美……我說了瞧一眼就走,這就該走了?!贝故鬃叩介T邊,正要推門,卻聽她在身后哽咽道:“誰說……讓你走了?”
他難以置信地站住了,慢慢轉(zhuǎn)過身去,她也淚水盈盈地看著他,半晌從床邊立起,緩步走到桌邊,將一對紅燭點亮。
她身著鳳冠霞帔,百花褶裙下大紅繡鞋,行走時步步生蓮,臉頰微粉,在紅燭下如日出牡丹,回身坐到紗帳間,拿過蓋頭慢慢覆上臉。
是在人生的夢里憧憬了許久許久,終于觸到了這一刻。他像被釘在當(dāng)?shù)?,胸口如怒濤激蕩,張了張嘴輕聲道:“櫻兒,我是不是在做夢?”一步一步地走回床邊,遲疑半晌,才伸手輕輕揭起紅蓋頭。
燭光照在胭脂色帳子上,暗暗的光如水波紋般向外擴散,波光瀲滟,嫣紅滿地。黃梨木炕頭卷舒的云頭,胭脂帳上的黃銅鉤子,與眼前如花似玉的人,皆是這般綿密深穩(wěn)。世上一刻,在這屋里像是千年。
她一雙鳳目澄澄如含春水,抬臉嫣然一笑,燦爛如桃花漫漫盛開,將頭緊緊靠在他的胸口上,含笑道:“祖蔭,你要……好好待我?!边@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他心中驀然涌起千言萬語,卻什么都說不出來,溫然微笑,緩緩俯身吻上她鮮潤的唇。
她在朦朧的黑暗中,看著紅帳腳上垂著的流蘇簌簌擺動,就像村里辦喜事時新娘子乘的花轎圍子,青天白日下一擺湖綠的流蘇、一擺嬌黃的流蘇、一擺粉紅的流蘇,隨著嗩吶聲搖過來、擺過去。新娘子按例是要哭嫁的,一絲嚶嚶哭音夾在喜氣洋洋的嗩吶曲子中,女兒家的一生都要明了了……這一生,悲也是他,喜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