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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團長我的團 第一章(14)

我的團長我的團(上) 作者:蘭曉龍


覓食小組的家伙們?nèi)康烬R。我們終于有了齊備的材料可以做飯,這一切無疑是快樂的。

火,在入夜的光澤下跳躍于它們的爐膛。鍋,現(xiàn)在蓋上了蓋,騰著帶肉香的蒸汽。

康丫第很多次地欲圖伸手揭蓋,被郝獸醫(yī)第很多次地拿刀背又一記狠敲,老頭子沒威信也有誠信,于是大伙繼續(xù)拿著碗和樹枝掰的筷子等待。

康丫等得只好磨牙,“有種的沒?煩啦打呀!”

我、要麻、不辣,我們?nèi)齻€在一個無形的警戒圈外和李烏拉對峙,該警戒圈隨鍋為圓形。畏縮的李排長確實對官對兵都來說不是一個討喜的人,身為軍官,墮落到拿個破碗全無尊嚴地等著人家鍋里的。

我被康丫喝得很惱火,“把我名字叫對了!煩了-煩惱了卻!不是煩啦!”

康丫,動嘴不動手的主兒,喊得兇卻是連屁股也沒動過,“別岔話!有家伙的沒?打呀煩啦!”

家伙是有的,一截劈柴就在手上,但我并不喜歡這種太直接的暴力,只是用它指了李烏拉的鼻子,“走吧。”

李烏拉,就是那樣,一聲不吭,閃爍地看著你,并且他的一只手臂提前做好了擋揍的準備。我不知道什么讓一個軍官帶上這種嚙齒類動物的驚恐,我也不關(guān)心。

我又喝了一聲:“走??!”

李烏拉仍然戳著,他就那樣。我跟他僵峙。李烏拉,失了魂落了魄,不知為甚而生,憑本能可為白菜豬肉燉粉條而死,但也沒有死的勇氣。我最好別想我比他好多少――我不想了。

要麻的喝聲是真正比我多了很多慍怒的,“快走!”

不辣將手由內(nèi)向外扇著,“喔唏!喔唏!”――那是湘人趕畜牲才有的姿勢。

李烏拉的反應(yīng)是伸出他手上的碗。如果我還顧忌軍官的尊嚴,不辣還顧忌軍官的權(quán)威,但要麻可算是被徹底惹翻了。那貨蹦了起來,個子不大的人打架把自己當兵刃,他兩個膝頭一點兒不浪費地撞上了李烏拉的胸和腹,李烏拉和他的碗飛離了我們一米開外,碗成了四瓣,要麻落在地上后拉出了個會家子的架勢。

“個錘子!你也算個官!”

他犯錯了,最好別把人打急了再放狠話,李烏拉被打急了,爬起來便撲將過來,他撲的不是要麻,是那口鍋,一副會家子把式的要麻被大個子李烏拉撞了一下便直接仰了,李烏拉撲向我們的鍋,而且看起來一定會撲倒那口鍋。

斜刺里的一下?lián)糁辛怂?,他仆倒在地,幾個兵把這個昏昏沉沉的東北人從我們鍋邊拖開。

阿譯拈著一截劈柴站在那里,我們啞然地看著他。你很難相信是他干的,連他自己都不信。撞了后腦勺的要麻被不辣和豆餅從地上扶起,李烏拉被拖開,我看著阿譯,這樣一個互相狠咬的世界讓我很想尖酸和刻薄。

我熱烈地刻薄,“阿譯!真好樣的!”

我啪啪啦啦地鼓掌,被熱烈地回應(yīng),阿譯擠出一個哭樣的受寵若驚的笑臉,并且企圖回到原本屬于他的陰影中。這是個未遂的舉動,因為另一個拍巴掌的聲音把我打斷了,那位從暗地里來的家伙拍得那么結(jié)實,幾乎讓空氣都起了震動。

迷龍,一臉陰晴不定的表情,跨過癱在地上的李烏拉時停了下來,他細看了一下那個經(jīng)常也被他揍的家伙。

“忒虎了你也。東三省的面子還讓你整到云南來丟?!?/p>

李烏拉是沒有回應(yīng)的,他似乎是連哭的功能也喪失了,而從他身上跨過的迷龍也不再管他,直接侵入了我們的小圈子走向那口鍋,我們幾個下意識退了一步,又開始懊悔退這一步,但我們又不敢上前一步,而迷龍勝似閑庭信步,一邊玩兒著還沒戴習(xí)慣的手表。迷龍,打遍收容站無敵手的主。他揍李烏拉,但我們不知道他如何看待我們揍李烏拉,就像要麻揍豆餅,但要麻并不喜歡別人也揍豆餅。

迷龍把頭伸到了鍋上,將整顆腦袋浸入了鍋里冒出的蒸汽。他向康丫伸手,康丫愣著,迷龍伸手拽走了康丫手上充作筷子的樹枝,在他堪稱暴戾的眼神下所有人都坐著沒動,然后他伸手打開了至今還沒人打開過的鍋蓋。

我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要麻從我手上搶走了劈柴,試圖再一次衛(wèi)護我們的食物。大廚蛇屁股幾乎想捂住眼睛。

但是那個死東北佬的表情在忽起的蒸汽升騰中變得柔和起來,他閉上眼,深吸,我忽然覺得被蒸汽濡濕了的那張臉屬于一個想家的孩子。他睜開了眼,看著鍋里,也用樹枝翻騰著鍋里,又變得怒氣沖天,好像隨時要打折了誰――然后他發(fā)表了一篇長篇詩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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