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 降龍三十六計(jì)(3)

紅樓的草根兒們 作者:涼月滿天


“你問我,我知道?你愛往那里去,就往那里去。從今咱們兩個丟開手,省得雞聲鵝斗,叫別人笑……”寶玉一見,骨頭都酥了,情不可禁,把根玉簪一跌兩段:“我再不聽你說,就同這個一樣?!?/p>

“美人計(jì)”又奏了效,襲人大獲全勝。

所以說,無論襲人怎么慨嘆寶玉不聽勸、不長記性,她的勸諫都是起了作用的。寶玉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除了怕他爹賈政,再就是怕丫頭襲人。按行事做人的套路來說,寶玉是邪的、僻的,襲人是正的、大的,所謂邪不勝正,大約就是這個意思―――不要因?yàn)橐u人早先曾和寶玉上過床,現(xiàn)在就派她是虛偽的假道學(xué)。她之所以屢屢和寶玉戧起來,也是為的“規(guī)矩”二字。這是她真誠遵行,不可推倒的金科玉律。

所以寶玉挨了賈政的打,怕黛玉為他著急,滿心里要遣個人探望一下,卻又怕襲人,要先支使襲人到寶釵那里借書,然后再遣晴雯給黛玉送兩方舊帕去。平兒挨了賈璉的打,寶玉想她可憐,也是因?yàn)橐u人不在房里,他才敢盡力落幾點(diǎn)痛淚。到晴雯被逐,寶玉因怕襲人,故而鬼鬼祟祟,自己偷跑出去探望一回,而不是和襲人合謀著共同去看一回。

(三)降龍第三式:反客為主

晴雯被逐,猶如剜去寶玉心頭肉,先是說如同一盆才抽出嫩箭的蘭花送到豬窩里,這還算有理。后來居然說到春天階下海棠花無故死了半邊,正應(yīng)今日晴雯遭荼毒之兆。這可真是大發(fā)癡氣了。由他順嘴說下去,癡氣如滾滾長江之水,天知道這個呆子會想到哪里去!這已經(jīng)是孔子、諸葛、岳飛、楊玉環(huán)、王昭君地亂蓋起來。還是襲人有辦法,痛下箴規(guī):

“那晴雯是個什么東西……他縱好,也滅不過我的次序去。便是這海棠,也該先來比我,也還輪不到他。想是我要死了。”

一句話就嚇得寶玉住了嘴:

“這是何苦!一個未清,你又這樣起來。罷了,再別提這事,別弄的去了三個,又饒上一個?!?/p>

這一招反客為主用得好。除了襲人,哪個還有這個本事。

我相信,寶玉有一百種邪氣,襲人就有一百零一個法寶,寶玉是孫大圣,襲人就是如來佛。如果有必要,她會把三十六計(jì)統(tǒng)統(tǒng)往寶玉身上使。

所以說,襲人的命不該落在屋里使喚,到最后當(dāng)個姨太太,而應(yīng)該當(dāng)一個正妻。所謂“妻賢夫禍少”,她一肚子的規(guī)矩和道理,若是當(dāng)了姨太太,只能是爛在肚里。只有當(dāng)了妻子,才能施展她的本事。她嫁給蔣玉函做當(dāng)家奶奶,實(shí)際上不是曹雪芹安排的,而是她當(dāng)有的和必有的結(jié)局。她不是紫鵑,不會看破紅塵,出家為尼。也不是晴雯,像一根脆芹菜,一掰就折。既不肯離世,也不肯出世,剩下的就是生在紅塵,長在紅塵,在紅塵中活,在紅塵中死。

三 超級無敵忍者龜

襲人的紅塵里可不止寶玉一人。

若是襲人脾氣厲害一點(diǎn),嘴巴尖快一點(diǎn),心思粗放一點(diǎn),怡紅院的大姐大就輪不到她了。她打的王牌,就是把做丫環(huán)的最重要的特質(zhì)發(fā)揚(yáng)光大:殷勤小心。

對待寶玉的殷勤小心是公認(rèn)的。寶玉的命根子,那塊頑石幻化的美玉,白天戴在寶玉的脖子上,晚上就放在襲人的枕邊,且用手帕包好,一是小心保管,再者次日戴時便冰不著脖子。寶玉生病,襲人天天記得打發(fā)他吃藥。賈敬死了,襲人見他的扇套子是秦可卿喪的時候做的,于是趕著另做一個灰的,換下那個來?!澳汶m然不講究這個,若叫老太太回來看見,又該說我們躲懶,連你的穿帶之物都不經(jīng)心了?!?/p>

而且她是一個交際家,天生來的會處理各種各樣的人際關(guān)系,就是對待怡紅院三等丫頭林紅玉,也極客氣,笑道:“我們這里的噴壺還沒有收拾了來呢,你到林姑娘那里去,把他們的借來使使。”并不大叫一聲:“小紅,到瀟湘館借噴壺。磨磨蹭蹭干什么?快去―――”也許她知道紅玉是林之孝之女,也許不知道,反正無論怎樣,這是她的一貫行事,跟誰說話都要滿臉堆下笑來。林黛玉這么個小性兒的姑娘,對她的印象也很好。寶玉的奶媽找茬罵襲人,黛玉先說話:“那襲人也罷了,你媽媽再要認(rèn)真排場他,可見老背晦了?!备挥锰釋氣O對她的印象,那是千金難買:“其言語志量深可敬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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