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刷過焦油的房頂上,繼續(xù)向前躡手躡腳地爬去,身上每一塊肌肉都繃得緊緊的,力求悄無聲息。
下一個房頂對于我來說實在是太高了。
雖然我使盡了全身的力氣縱身一跳,但沒能成功地摸到那更高一些的突檐上的雨水槽。我弄出了很大的動靜。接下來聽到的就是金屬發(fā)出的叮叮當當聲和我撲通一聲跌到平坦而老舊的屋頂上的聲音。毫無疑問,這聲音一定被所有人都聽到了。
兩張蒼白的面孔突然闖入了我的視野,就在那高高的房頂上。他們搭下一個梯子,來到我身邊,一言不發(fā),一把抓住我并把我推上了梯子。我們繼續(xù)向前走,一直走到了厚紙板房頂?shù)淖詈笠粋€角落里。在那里,兩座房子的房頂碰到了一起,卻又錯落有致地相互疊壘在一起。眼前這個藏匿之所就像是在海灘上的一個坑一樣,外人完全看不見,畢竟在熏魚作坊周圍再沒有哪一個房頂比這個更高。
那里放著被子、手電筒、書和餅干以及其他的一些東西。那兩個人一定把凡是他們能儲存下來的所有一切,都逐漸轉移到了這個可以過夜的藏匿之所。
他們還是一言不發(fā)。既沒有說出一個字,也沒表現(xiàn)出任何的驚訝或是憤怒。
手電筒被關掉了,那兩個人中的一個人將一條被子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周圍一片寂靜,只能聽得見大海的聲音。
其他的事情我一點也記不起來了。我在那里究竟睡了多長時間?不得而知。
當兩人中的一個把我推醒時,天已經(jīng)亮了。明晃晃,冷颼颼,霧蒙蒙。他們把他們所有的東西留在了那里,用其中的一條被子將它們裹了起來?,F(xiàn)在可以辨認出,那其實是士兵們用的舊床罩。
還是沒有人說一句話。哈爾特穆特將他的食指按在了兩片嘴唇上。其實我也無話可說。這并不是出于恐懼,而是實在沒什么可說的:這是不言而喻的。
我知道,那時一定還沒有到早晨五點鐘,因為工人們在這么早的時候就要在熏魚作坊里干活了。
我們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這一次我發(fā)現(xiàn),那個梯子是他們自己組裝的。用的是不知從哪里搜羅來的碎木板和繩子頭。它很堅固,足以穩(wěn)穩(wěn)當當?shù)爻惺芪覀兊闹亓俊?/p>
在墻上,他們把我夾在中間。在李子樹上,我必須在不借助外力的情況下通過窗戶,從樹干上跳進屋里。他們兩個人抓住我并把我拉了過去。
沒有人說一句話,沒有人指責別人,像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第二天早晨我們便可以很快看到,我究竟有多少處擦傷,或者可以說負了多少處傷。另外我的睡衣已經(jīng)完全撕破了,而且是污漬斑斑。
她每天早上將我們喚醒,這次亦是如此。此外她一定注意到了,根本沒有人再睡覺,可是周圍卻死一般寂靜。她馬上掀開被子,當然也就看到了里面出了點兒事。
我當然做好了臉上挨一巴掌的心理準備,因此擺出了一副卑謙的姿態(tài)。但她只是用能摧毀一切的眼神瞪著我的兄弟們,揪著我的睡衣領子把我拉出房間,帶到了他們的臥室那里。在那里,她叫醒了他,一言不發(fā)地指著我衣服上的破口和皮膚上的創(chuàng)傷。
他跳了起來,沖到我的兄弟們那里大聲咆哮。
他歇斯底里的叫喊聲,一定連鄰近的那些房子里的住戶都能聽見。
“你們這些蠢貨,你們的腦子進水了吧!”他一直不停地怒吼著,完全失去了理智。
他狠狠地揍他們,氣得臉上的血管都要迸裂了。一下又一下,一下接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