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柏林旅館的那個夜晚,我暗下決心,要把其他的信讀完。那些信的筆跡對我來說依然是一如既往地難以辨認。
我后來才發(fā)現(xiàn),那些是哥特體,一種古老的德語書寫形式。那些信件來自女方,來自那位受人尊敬的女性,為了仰慕的那個她,“他”愿意做任何事情,付出任何代價。
我花了三個月的時間僅僅能讀懂其中的一封信,最后我那位比我年長三十歲的情人,幫助我找到了我生活當中最根本的部分,并且從來沒有向我提出過任何的苛求。我忘記我自己是誰,或者至少忘記了這個世界,我的整個精力都集中在她的肌膚和身體上面。
她給我找來了哥特體的拼寫板,并為我朗讀了更多的信,而從來都沒有對讀過的信作出過任何的解釋和評價。只有一次她說道:
“讀一個陌生人的信讓我覺得很不自在。寫信人完全不能親自阻止自己的隱私被別人知道。這樣讀她的信很不合適。你能不能別再讓我讀了?讓我從這種責任當中解脫出來吧?!?/p>
“你根本用不著覺得難受。是這些信的作者把它們丟給我的,她是希望我們能讀她寫的信?!?/p>
我知道,我有些夸大了事實。其實,根本不存在什么正式或者是公開的信件轉(zhuǎn)讓,也沒有什么特殊的目的。
她肯定已經(jīng)察覺到了我話語的不真實,但還是接受了我的辯駁,絲毫不去抗辯。
于是我又把另一封信遞到她跟前。信紙不僅變黃發(fā)霉了,而且其內(nèi)容因為特殊的書寫字體變得非常難以辨認。
當然我之前就問過我自己這樣一個問題:那些已經(jīng)忘記、丟失、放棄這些通信的人會不會同意我朗讀他們寫的信,甚至讓第三者介入。如果他們打心眼里表示介意,為什么當初還要把這些信件隨意扔到地板上,任其擱淺在塵埃之中呢?
他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與這些文字進行過了斷。我把所有這些信看做是某個人的遺產(chǎn),是種特殊形式的遺囑,是要求被人加工修改、被人解讀的。
親愛的:
今天應(yīng)該只是寫一封簡潔的周日短信,因為我這邊天氣陰沉,氣氛也同樣灰暗陰郁,很可惜整個周日要在一片迷茫惘然的氣氛中度過了。
昨天一切還完全是另一番景象。觀看莎士比亞的作品《無事生非》給我們帶來了三個小時的快樂時光。容克出演的法警霍爾茨阿普費爾,表現(xiàn)得十分出色,他的確是個優(yōu)秀的演員。吉薩 布什的表演引發(fā)了基爾觀眾巨大的熱情,我之前還認為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她扮演的比阿特麗絲這個角色也相當出彩。后來,我和米娜大笑著磨磨蹭蹭地穿過基爾這座城市,我們很懷疑,究竟有誰能發(fā)出如此響亮的聲音?今天我才聽說戈培爾①發(fā)表了演講,到底說的是什么我也不清楚。我明天一定要再仔細深入地看看基爾的報紙。
“寫得是不是有點太正式了?我們平時都不會這么和對方講話,不過我們的情況如此特別,或許這種風格比較適合咱們也說不定?!?/p>
“別管這些了,繼續(xù)讀下去,還有下一封信?!?/p>
她猶豫著,享受著我的緊張狀態(tài),期待著能夠驅(qū)使我額外多付出一些關(guān)心。但后來她自己抓起已然脆弱不堪的信紙繼續(xù)朗讀下去:
親愛的:
您在信中詢問我們這里的名勝古跡。您是否聽說過這樣一個說法:讓所有世人感到欣喜不已的老式施拿普磨坊消失了,難道熱愛藝術(shù)的埃肯費爾德人民不能干預一下嗎?但是我確信,如果我們這個小地方再迎來一次大規(guī)模的拜訪,人們是不會讓事情發(fā)展到這個地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