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從官連忙去了。雷少功聽金永仁這樣說，知道已不可收拾。只得一直走到廊前去，老遠看見何敘安的汽車進來，忙上前去替他開了車門。何敘安見了他的臉色，已經(jīng)猜到七八分，一句話也不多問，就疾步向東邊去。金永仁見到他，也不覺松了口氣，親自替他打開門。

雷少功在走廊里徘徊，走了好幾個來回，才見兩人攙了慕容清嶧出來，急忙迎上去。見他臉色青灰，步履踉蹌，連忙扶持著，吩咐左右：“去叫程醫(yī)生。”

慕容夫人和錦瑞下午才趕回來，一下車就徑直往二樓去。雷少功正巧從房間里出來，見了慕容夫人連忙行禮，“夫人?！蹦饺莘蛉藢⑹忠粩[，和錦瑞徑直進房間去，看到傷勢，自是不禁又急又怒又痛，垂淚安慰兒子，說了許久的話才出來。

一出來見雷少功仍在那里，于是問：“到底是為什么，下那樣的狠手打孩子？”雷少功答：“為了芒湖的事，還有擅自向銀行透支，另外還有幾件小事正好歸到一起?！蹦饺莘蛉四檬纸伿弥劢?，說：“為了一點公事，也值得這樣？！”又問：“老三透支了多少錢？他能有多少花錢的去處，怎么會要透支？”

雷少功見話不好答，還未做聲，錦瑞已經(jīng)說道：“母親，老三貪玩，叫父親教訓(xùn)一下也好，免得他真的無法無天地胡鬧?！蹦饺莘蛉说溃骸澳憧纯茨切﹤?，必是用鐵器打的?！庇致湎卵蹨I來，“這樣狠心，只差要孩子的命了?！?/p>

錦瑞說：“父親在氣頭上，當(dāng)然是抓到什么就打。”又說，“媽，你且回房間里休息一下，坐了這半日的汽車，一定也累了?！蹦饺莘蛉它c一點頭，對雷少功說：“小雷，你替我好好看著老三?！边@才去了。

黃昏時分又下起雨來，臥室窗外是一株老槐，雨意空蒙里婆娑如蓋。慕容清嶧醒過來，倒出了一身的汗。見天色已黑，問：“幾點鐘了？”雷少功連忙走上前答話：“快七點鐘了，是不是餓了？”慕容清嶧道：“我什么都不想吃。”又問，“母親呢？”

雷少功答：“夫人在樓下?！庇终f，“下午夫人去和先生說話，侍從們都說，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夫人對先生生氣?！?/p>

慕容清嶧有氣無力地說：“她是心疼我――我全身都疼得厲害，你替我去跟母親說，父親還在氣頭上，多說無益，只怕反而要弄僵?！?/p>

雷少功道：“先生說要送你出國，夫人就是為這個生氣呢?！?/p>

慕容清嶧苦笑了一聲，說：“我就知道，父親這回是下了狠心要拾掇我了。”

雷少功道：“先生也許只是一時生氣?！闭f話間，慕容夫人來了。雷少功連忙退出去。慕容清嶧見母親猶有淚痕，叫了一聲：“媽。”倒勾得慕容夫人越發(fā)地難受，牽了他的手說：“你父親不知是怎么了，一定要叫你出國去，你叫我怎么舍得?！?/p>

慕容清嶧聽她這樣說，知道事情已經(jīng)無可挽回，心里倒靜下來，“出國也不算是壞事啊?！蹦饺莘蛉寺犃?，點一點頭，“你父親的意思，是叫你出國再去念兩年書。我想過了，替你申請一所好的學(xué)校，學(xué)一點東西回來，總會是有用處的?！蓖Ａ艘煌Ｓ终f，“你父親也是為了你好，我雖然不贊成他的方式，但你有時候也太任性了，到了國外，就不像在家里了，拗一拗你這性子也好。”

慕容清嶧就說：“父親打得我半死，您不過心疼了一會兒，又替父親說教我?！?/p>

慕容夫人道：“瞧你這孩子，難道你父親不心疼你嗎？你做錯了事，好好認錯才是，為什么要惹得你父親大發(fā)雷霆？”

慕容清嶧知道她嘴上這樣說，心里到底是偏袒自己。于是笑嘻嘻岔開話說：“母親要替我申請哪所大學(xué)呢？要不我也去念母親的母校好了?！苯K于惹得慕容夫人笑起來，“才剛疼輕了些又調(diào)皮，明知道我的母校是教會女校?！?/p>

他養(yǎng)了幾日的傷，到底年輕，又沒傷到筋骨，所以恢復(fù)得很快，這一日已經(jīng)可以下樓。悶了幾日，連步子都輕松起來。但走下樓去小客廳，倒規(guī)規(guī)矩矩地在門口就站住了。慕容夫人一抬頭見了他，笑道：“怎么不過來？”慕容灃也抬起頭來，見是他，只皺了皺眉。慕容清嶧只得走近叫了聲：“父親?！?/p>

慕容灃說：“我看你這輕浮的毛病，一點也沒改。枉我將你放在軍中，想以紀律來矯正你，卻一點用處也沒有。”慕容夫人怕他又生氣，連忙說：“出國的事我跟老三說過了，他自己也愿意去學(xué)習(xí)。”

慕容灃“哼”了一聲，說道：“這幾日你就在家里復(fù)習(xí)英文，你那班人，我叫金永仁另外安排。要是你還敢出去生事，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慕容夫人見慕容清嶧只是垂頭喪氣，對丈夫說：“好了，老三都傷成這樣子，難道還會出門？”又對慕容清嶧說道：“你父親都是為你好，你這幾日靜下心來，將英文復(fù)習(xí)一下，出國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