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他低聲道。
息轅聽見了,立刻也看見了。他愣了一瞬,怒喝起來:“費將軍,我們在外面守衛(wèi)的人,現(xiàn)在在哪里?”
費安拉動嘴角,極冷極淡地一笑。他揮揮手,有一件東西被從盾牌后拋了出來,在地上滾出很遠。息轅看清楚了,那張濺滿了血的白皙面孔,臨死眼睛還瞪著。那是德秋的人頭,這個年輕的百夫長還未來得及升遷,便已經(jīng)死在了友軍手里。
“費安!你簡直是瘋狗!”息轅咬著牙,放聲大吼,“你殺我戰(zhàn)友,還敢在這里放肆!”
費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這樣咆哮的,才是瘋狗。我敢不敢,輪不到你這樣的孩子來教訓。我國志在必得的東西,不會輕易放手。你下唐國一個小小的百夫長也敢擋我的路,那是他自己拿人頭送上刀鋒,我殺他,跟他自刎沒有區(qū)別。我看你是息衍的侄兒,最后給你一個機會,你閃開,公主殿下交我?guī)ё?,你就可以平平安安地回營去復命了?!?/p>
“我不可能答應!”息轅一字一頓,斬釘截鐵。
費安冷笑:“你還有時間考慮,拒絕得快,會來不及后悔?!?/p>
“你敢殺我?”
“未必。這里泥土之下,上不見天,別人幫不了你,如何決斷,看你自己?!辟M安按住腰間的佩劍,他退后一步,身體如硬弓般繃緊。
“我已經(jīng)決斷了!”息轅踏上一步,隨即壓低了聲音,“你護住公主,我居前。”
呂歸塵聽見了他的話,卻沒有退,而是比他還快地踏上一步,影月的刀鋒探出去點地。他此時距離費安尚遠,而這一刀如釘子般扎在刀盾陣前,刀鋒上一道流光掠過,透著冷冽的殺機。息轅上前和呂歸塵并肩,拍了拍他的肩膀,橫著重劍封在胸前。
“你保護公主,我居前?!眳螝w塵道,此時他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只是要告訴息轅他不愿意躲在后面。
息轅低頭看著地上德秋的人頭,面孔微微抽動,聲音極低:“別管他媽的公主了,我只是要跟他沒完!”
呂歸塵扭頭詫異地看著自己的朋友。
霜夫人整衣站了起來:“兩位既然都是來救護公主的,為什么不能坐下來好好談談?我身在宮闈之內(nèi),卻也聽說費將軍是陳國的柱石,而那位下唐軍官聞訊趕來,想必也是忠謹之士。我們都效忠皇室,逆黨嬴無翳才是我們共同的敵人,難道我們要為私下里的小事拔刀相向?”
她挺起了胸膛,神色端莊而傲然,目光一掃,環(huán)顧眾人,想看看這些軍人的反應。她看見費安的到來,心里已經(jīng)有了盤算,只有息轅一支來救駕,即便息轅無禮,她也得忍受,而如今兩方似乎互不相讓,她在中間便有了轉圜的余地。她心里已經(jīng)不能忍受這些粗魯兇狠的軍人了,恨不得看見他們就此沖殺起來。一路上的屈辱此時在她胸膛里像是小刀般地攪著,世家大族出身的女官,從小生活在錦繡飄香中,軍人們骯臟的手甚至不配碰一下她繡著水青色云霞的衣袖,而從她被離軍俘虜開始,只能無條件地對著刀劍低頭。此時已經(jīng)不再有性命之憂,這些被壓住的恨意全都跳了出來。
出乎她的預料,無論是息轅還是費安,都沒有對她的話做任何反應。陳國名將和下唐少年隔著很遠冷冷地對視,目光像是可以擦出火星來。霜夫人怒氣更甚,大踏一步上前。
“滾開!這是我跟費將軍之間的事。”息轅忽地轉頭,“他殺了我們的戰(zhàn)友,跟霜夫人你有什么亂七八糟的關系么?”
霜夫人被這個年輕人殺機畢露的眼睛一看,心里那股傲氣和尊貴仿佛被人攔腰踢了一腳,頓時折了。她一口氣沒接上來,聽見費安低低地笑了起來:“這話說得倒是有點意思,兩軍陣前,不想死的不要站得太近?!?/p>
“開始吧!”息轅低聲道。
“最后問你一句,想清楚了回答,交出公主,一切跟你無關。”費安低頭看著自己的佩劍。
息轅完全沒有遲疑:“別浪費時間,我說過,公主不公主,現(xiàn)在跟我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