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薇大方地吃起別人送來的家鄉(xiāng)菜,一張英俊的臉蛋沒有以往的冷肅,"你人緣很好。"
"還好。"我也吃著別人送來的成品,很高興那些媽媽太太們的手藝之好。
在臺灣的第一個中國新年居然是和一個陌生人過,這點(diǎn)真是我始料未及的。
他夾起一條香腸露出有點(diǎn)古怪的表情。"這沒煎?"
"呃,這要煎?"沒人交代過我,"我以為用微波爐就夠了。"
他放下香腸,接著看著外皮早已成爛泥狀的肉包饅頭和黑色的煎餃。
"這我沒注意時間,蒸太久了。"我用筷子比著那些作品解釋,"這我沒注意火候和時間,應(yīng)該要金黃色的。"
他很努力地夾食著,他的食量很大,別人送來的成品大多塞進(jìn)他的胃里,至于出自我手下的,他也很明白的用筷子掠過。
"喝酒嗎?"他問我,也徑自走到廚房冰箱拿來一瓶水果酒,在我道謝后替我斟上一杯。
"廚房我等一下會弄干凈。"
除了遵守生活公約第二條外,我還是有個人道德感在的。
他沒有答腔繼續(xù)吃著,在他進(jìn)食的階段,我就像不存在的透明人一樣。
輕啜一點(diǎn)他的酒,不過太干澀了,我喝不下口。
站起來自己到廚房拿我?guī)淼木疲@是1987年的法國冰酒。
他顯然是識貨的人,輕搖高腳杯看著酒液在杯中跳舞,再用鼻子靠近杯沿嗅著酒香,許久,他才輕嘗一口。
他的表情告訴我,他喜歡這瓶酒。
"總有一天,我要離開這里。"
突然冒出的話題讓我握著酒杯的手頓一下,我看著他英俊的面容上微微勾起的笑紋。
"我要離開這里,跑得遠(yuǎn)遠(yuǎn)的。"
這是室友的第二句話,他將酒一飲而盡,酒精卻沒有在他的大腦神經(jīng)里作祟,他格外地清醒。
"跑去哪?"
"法國。"
"為什么?"我不明白。難道這里不是他出生的地方嗎?
"就是想去那里,覺得那是我夢寐以求的地方,如果你們認(rèn)為有天堂,那對我來說,法國就是我的天堂。"
我愣著,捏緊雙手。
嵐也曾經(jīng)那么說過:不知道哪里可以落腳,所以去尋找天堂,等找到了,再帶我一起過去。
只是,嵐啊……
你找到的天堂未必是我想要的天堂?。槭裁茨悴荒苊靼?,你在我身邊,我就是身處天堂。
室友突然遞過一張面紙,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眼眶凝聚了水液。
輕輕擦過,聲音很沒用的變質(zhì)。"你……去過法國嗎?"
"沒有。"室友坐在餐桌旁的木椅上將雙腳縮起來,他取得一個平衡。
"既然沒去過,怎么認(rèn)為……"
"也許一旦去了,就不認(rèn)為那里是我的天堂了。因?yàn)闆]去過,所以有一堆的夢幻,美麗的、很多顏色的、在那里吸引我的注意。"
所以,嵐也是這樣的人嗎?
因?yàn)橐槐緯⒁欢我魳?、一個故事所以就到那個地方去,因?yàn)槊總€他沒去過的地方都是很美麗的、很多顏色的、吸引著他的注意,所以他就過去了。
都是這樣的嗎?
我喝下一口酒。
"如果去了才發(fā)現(xiàn)那里不是你想要的天堂,怎么辦?"
室友眼神飄著幽然,他淡淡地笑了。
"我不知道,也許再找下一個,也許……我不知道。"他草率地答。
我再度用面紙壓上眼眶。
嵐就是這樣的人,他一直在尋找。這個不是,那就下一個,下一個不是,就再把背包背起到另一個地方……在法國的三年生活,我知道,那只不過是嵐旅居的其中一站。
可是,那些深愛他的人呢?
"有沒有想過有人,會有人在等你回來?"我再猛灌一口酒。
"沒有人等我回來,所以我……才要走。"
室友的話讓我抬頭,我淚眼汪汪地看他,不在乎被他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