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分手?”安真意外錯愕。
“是,安真,如果你想知道詳情,這是我名片,你隨時可以找到我?!?/p>
那中年女子拉一拉他,像牽一只狗似把他帶走。
剩下車安直一個人站在戲院門口,像迷了路的幼兒,不知該走還是該留。
終于,安真恢復(fù)了神智,慢慢走過馬路,抬頭一看,不對,書局應(yīng)在另一面,又走回去。
終于,她沒有去訂書,她折返纜車徑。
還沒到二樓,已經(jīng)聞到強烈煤氣味。
這次,安真十分鎮(zhèn)定,她立刻推開大門,讓新鮮空氣流通,然后跑到廚房關(guān)掉煤氣掣,再找芝蘭。
芝蘭躺在舊沙發(fā)上,已經(jīng)昏迷,面頰紅粉緋緋,像喝醉酒一樣,十分嬌艷,安真把她拖到門口放下,到三樓用電話報警。
幸虧電話線還未截掉,也可惜煤氣沒有切斷。
救護車及時趕到。
安真沒有把這件事告訴父母,他們已經(jīng)不喜歡芝蘭,這件事一拆穿,更加不好。
芝蘭救回來了,躺在公立醫(yī)院大病房里,十多張病床,病人輾轉(zhuǎn)呻吟,像座地獄,探病時間,親友偏偏還忙著喂病人吃喝,杯碟交錯,混著藥水味,有點黑色喜劇意味。
芝蘭卻處之泰然,可能,她已經(jīng)豁了出去,否則,就是打算重新做人。
她這樣同安真說:“謝謝你救了我,我再世為人,一定會好好努力?!?/p>
“甄子謂總要負(fù)點責(zé)任?!?/p>
“不,不要去找他。過去的事算了?!?/p>
忽然之間,有病人家屬大聲哭起來,安真知道有人離開了這個世界。
芝蘭反而微笑,輕輕說:“我夢見父親,他帶小小的我到沙灘游泳,那時他還年輕,還愿笑,他給我喝一杯可樂,并替我拍照留念?!?/p>
安真落下淚來。
那日,回到家中,車先生走到何處,安真跟到何處,他看報紙,她擠在他身邊。
“爸,你頭頂微禿了?!狈浅M葱摹?/p>
“年紀(jì)大,第一件事是禿頭,第二件事是大肚腩,你說怪不怪?!?/p>
他攤開港報追新聞看。
“爸爸……”
“喂,別煩我,快去做功課。”
第二天再去看芝蘭,她已經(jīng)出院。
看護罕有地和藹:“你是她妹妹吧,請多關(guān)心她,她有點精神恍惚,通常年輕孕婦都會手足無措,需要支持。”
安真霍地轉(zhuǎn)過頭來。
芝蘭什么都瞞著她。
她真正動氣,一整個星期沒去纜車徑,可能心底黑暗之處,也深深明白,去了也無用。
忻芝蘭已墮入無底深淵,這生這世,難以超生,世俗叫這做一失足成千古恨。
車炳榮同妻子說:“區(qū)家律師說,還有人住在纜車徑,我只推說不知,我們已搬走兩個多月,一切交割清楚?!?/p>
車太太沉默一會見:“忻芝蘭還住那里?”
“看樣子是?!?/p>
“會遭趕走嗎?”
“切斷水電,她也住不下去?!?/p>
“人海茫茫,一個年輕女子,往何處去呢?”
車先生不得不硬著心腸答:“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可以去的地方多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