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照在打籃球，子茵一見姐姐，便訴苦說：“媽媽說，爸爸不要我們了。”

子盈不禁有氣，脫口說：“他也一早不要我，你看我還不是過得很好。”

子照一只球飛過來，子盈順手接過，拍兩下，投籃，命中，又再投，再中，百發(fā)百中。

這可惡的男人，換來換去，祝他換到個夜叉。

張小喬迎出來，感激地說：“子盈，多謝你來。”

“別對孩子們說太多，他會來看子女，他也沒有遺棄我們。”

“是，是。”

“我已做畢暑期工，要回去了。這里山明水秀，你找?guī)讉€麻將搭子，搓牌、喝茶，安心學(xué)些什么，且沉住氣，過一陣清靜日子。”

張小喬看著子盈，又落下淚來：“你真好，不記仇?！?/p>

“我同你沒有仇?！?/p>

子盈站起來告辭。

她對張女士說了那么多，是怕她一時氣忿出去結(jié)交男友示威，對子茵子照造成不良影響。

子函說得對，她是一個小小道德先生。

回到倫敦，母親來看她，子盈一進媽媽在攝政公園的公寓便看到十來只花籃果籃，飄帶上寫著賀字。

子盈訝異：“賀什么？”

王女士微笑：“賀你舅舅?！?/p>

子盈更奇：“他們怎么知道我家與舅舅的關(guān)系？”

“好事的人自然有辦法?！?/p>

“這樣會吹拍！”

王女士答：“千穿萬穿，馬屁不穿?！?/p>

“誰說的，這班人蒼蠅似多討厭?！?/p>

王女士不出聲，子盈年輕，不知道曾被冷落的凄清，這番熱鬧回來，她倒是不介意是真是假。

子盈打開青花瓷罐取黑棗嵌胡桃吃。

母親忽然問：“你可是多管閑事了？”

子盈不出聲。

“我怎么知道，我還有點神通，子盈，莫管人家事，勿提供意見?！?/p>

隔半晌，子盈才說：“那兩個小孩是無辜的?！?/p>

王女士嘆口氣：“他不會難為子女?！?/p>

這是真的。

“他也不會難為她?！?/p>

子盈也相信這一點。

“她不過是不習(xí)慣失寵，何勞你大小姐多事?！?/p>

“是，媽媽，”子盈試探地問，“爸可是想回到你身邊？”

王女士看著女兒純真的面孔，忽然嗤一聲笑出來。

“媽，笑什么，告訴我?！?/p>

“他回來？一則他不會回來，二則我已忘記這個人，他另有新歡?！?/p>

子盈只覺羞恥，一時說不出話來。

“那女子極年輕，有人見過，說只得二十余歲，來自黑龍江?！?/p>

子盈瞪大雙眼。

黑龍江！類似地名如烏蘭巴托、齊齊哈爾、烏魯木齊……好像都是在國家地理雜志上才會出現(xiàn)，怎么忽然來得這么近，子盈嚇一跳。

只聽得母親感喟：“時勢不一樣了，從前，太太們最怕臺灣美女，現(xiàn)在有更多生力軍來自五湖四海，進攻香港。她們從事各行各業(yè)，年輕力壯，善解人意，動輒還揚名國際呢。”

子盈咧開嘴笑。

“你別笑，有一種國粹派，往往只得一句評語，無論是什么，都覺得上頭‘做得比港人好’，他也是港人，幾十年來爭不過比他好的港人，今日帶頭來踩港人?！?/p>

“呵，媽媽，地域觀念不要太重。”

王女士卻說：“我自小看著外婆寄包裹，連生油豬油都裝在密封鋁罐里寄過去，就是等著將來有進步的一天，可是你看，稍有好轉(zhuǎn)，立刻把我們當(dāng)敵對人士了?！?/p>

子盈看看四周：“咦，今日沒有打麻將？”

阿娥在抹那副小小麻將牌，這兩寶去到哪里都與王女士做伴。

現(xiàn)在也容易了，先用消毒藥水濕紙巾抹一遍，再用清水過凈，吹風(fēng)，收好。

子盈說：“我見過用麻將牌做的手鐲，一只只串起來，上面有中發(fā)白等字樣，十分有趣，賣得好貴，奇怪，所有中文拼音以國際音標(biāo)為準(zhǔn)了，但麻將仍叫mahjong，沒改叫majiang?！?/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