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野忽地跌跌撞撞地跪倒在地，最后一點(diǎn)火苗熄滅了，三個(gè)人徹底被黑暗籠罩了。

“姬野你笨死了！”羽然趕緊跑了幾步，緊緊抓住了姬野的領(lǐng)巾。

“沒事，”姬野蹲在那里，在周圍悄悄地摸索著，“我拌在石頭上了，腳扭了一下。”

“完了，快找火快找火！”羽然說。

“找不到的，好像是滾出去了！”姬野說。

“哎喲！”黑暗里的呂歸塵慘叫了一聲，“羽然你干什么掐我？”

“誰叫你把手放在這里的？我不是掐你我是掐姬野！”羽然氣憤地嚷著，“他的腳扭了他為什么摸到我腿上來了？”

黑暗里又是“啪”的一聲，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羽然氣哼哼地站起來：“這次打的是姬野了吧？”

“就算是吧?！眳螝w塵嘆了口氣，摸了摸自己發(fā)熱的臉。

“大家都握住我的槍，一起走，千萬不要走散了，”姬野似乎是在地上踢了一腳，他的聲音在黑暗里聽著還是很鎮(zhèn)靜，“這里其實(shí)也不大，我們只是看不見，繞了彎而已。羽然你換到中間來，阿蘇勒走最后，我在前面。”

“換來換去的……”羽然嘟噥著，可是她害怕了，老老實(shí)實(shí)地抓住槍柄換到了中間去。

換手的時(shí)候，姬野在呂歸塵手腕上捏了一把，呂歸塵不說話，一手握著槍柄，一手握住胸前的青鯊。劇烈的恐懼捏緊了他的心，他手心里都是冷汗，輕輕在前面羽然的肩膀上按了按。女孩子溫暖的體溫暖著他的手，讓他稍微鎮(zhèn)靜起來。

“羽然別怕。”呂歸塵輕輕地說。

本來要生氣的羽然把話吞回了肚子里。什么也看不見的時(shí)候，呂歸塵的聲音縈繞在她耳邊，帶著罕有的鄭重，讓她心里的緊張松懈了下來。

又不知走了多久。

“還是沒有路！我們還是別在死人的地方轉(zhuǎn)圈子了！”羽然完全失去了耐心。

“有辦法破解‘安’么？”呂歸塵問。

羽然喪氣起來，“我只是學(xué)過它是怎么回事，但是不會(huì)用，更別說解開了?！?/p>

“羽然別鬧，”姬野的聲音從前面?zhèn)鱽恚拔覀円业铰妨?，我摸到一面墻?！?/p>

“端敬王……王太妃陵寢，”呂歸塵貼上去摸索石壁，低聲喊了起來，“我知道，我知道這是哪里啦！”

“你摸到什么了？”姬野和羽然同聲問。

“這里有字的，端敬是國主親祖母的謚號(hào)，她是哀帝六年才去世的，百里國主親自為她修建的陵寢，所以稱為王太妃。路先生說過祖陵的格局，她的墓葬在地宮里是中心靠東一點(diǎn)的位置，這里就該是端敬王太妃墓的配殿了。我們真的是在祖陵里面！”

羽然重重地哼了一聲，“阿蘇勒你腦子壞掉了！我才不管這個(gè)老女人是唐公的祖母還是干媽呢，我現(xiàn)在是要出去！我們被幽隱騙進(jìn)來，現(xiàn)在人影也沒有，蠟燭也沒了，我可沒興趣看老女人的墳！他不是要拉我們給老女人陪葬吧？”

“他跟端敬王太妃有那么親么？”姬野說。

“到了配殿，就該離出口不遠(yuǎn)了。我們沿著這面墻往前探探，就該找到神道，沿著神道一直走，就是我們進(jìn)來的地方了?！眳螝w塵耐心地給她解釋。

“大禁？阿蘇勒，大禁是什么意思？”姬野也摸索著。

“是說非親族不得進(jìn)入……”

“你們兩個(gè)腦子都?jí)牧耍”竟媚铿F(xiàn)在就要找神道，要出去，才不管一個(gè)死掉的老太婆的大禁不大禁。”羽然惱火起來，提起腳在石壁上狠狠地踹了一腳。

光明暴濺出來的一刻，像是洪水一樣。三個(gè)人不約而同地閉上了眼睛，只能聽見耳邊“呀”的一聲低響，淡淡的油香氣息彌漫在周圍，姬野用槍擋在了羽然的身前，呂歸塵緊緊握住了配在胸口的青鯊。

隨之而來的是寂靜，呂歸塵感覺到一只手輕輕顫著摸過來，他反手去握住，是一只柔軟而嬌小的手掌，和他交叉相握。

“羽然別怕?！彼p輕地說著，嘗試著睜開眼睛。

眼前的一切讓他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面前的石壁分為兩扇洞開了，燈火的光明像是利劍，照亮了他們的眼睛，也照亮了石壁后宏偉的建筑。那幾乎是一個(gè)廣場，平整的方磚鋪成地面，向著四面八方延伸出數(shù)百步的距離，對(duì)面就是宏偉的大殿。它雄偉而寂靜，制式和宏大華貴的紫辰殿完全相同，只是它完全沒有粉飾，只有粗大的楠木柱梁和手工精湛的門窗以木材的原色顯示著莊嚴(yán)。一張數(shù)十丈長寬的巨大布匹掛在大殿的正面，被石門打開而透進(jìn)的風(fēng)掀起，仿佛海浪那樣震蕩著，它原本應(yīng)該是白色的，可是經(jīng)歷過多年之后泛起歲月的淡黃，上面又滿是深褐的印記，凌亂地分布著，看不清是什么圖案。

“陰殿”，呂歸塵想起了路夫子說過的，這是下唐百里氏陵墓的陰殿，供奉給無數(shù)死去的祖先。

光源是廣場正中的油燈。呂歸塵不知道這些燈已經(jīng)燃燒了多少年，靜靜地照亮這片死者的殿堂。每一盞燈都只有豆大的火苗，而盛著燈油的，卻是兩個(gè)人才能合抱的巨大瓷缸，上百個(gè)這樣的瓷缸聚在一起，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光才亮得足以照花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