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墉
Discovery頻道的《一個城市六個朋友》到臺灣作節(jié)目,由劉軒擔(dān)任「第一個朋友」,還幫忙串場,和馬英九一起坐直升機介紹臺北。
「《一個城市六個朋友》是什么意思???」我隔天問兒子。
「那是從英文翻譯過來的,英文有個形容詞:Six degrees of separation,意思是世界上就算天南地北的兩個人,只要透過六個朋友,一個介紹一個,就會找到彼此。舉個例子,今天你去蒙古,在草原遇到一個人,他可能介紹烏蘭巴托的朋友給你;那朋友又介紹北京的朋友;北京的那個人再提到他在美國的朋友。結(jié)果不超過六個,就能找到在紐約跟你相關(guān)的人。」兒子說:「所以世界很小,人的距離也很短,只是我們沒去想、沒感覺?!?/p>
我去年出版了一本圖文并茂的《花癡日記》,賣得奇慘,連報上的書評都說劉墉不信邪,出本怪書,踢到鐵板。
其實這鐵板是我早料到的,因為里面談的多半是種花種菜和澆水施肥的道理,既是純文學(xué),又冷門,不太可能暢銷。
今年春天回臺,去逛建國花市。奇怪的是,過去我逛,很少有人打招呼,這次卻沒走幾步,就有人對我笑說:『又來看花啦?』,還有一位賣花的小姐追上來,送我一大把鮮花。
我好奇,問她為什么我以前常來,她都沒認出,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
「因為你寫了《花癡日記》??!」那小姐笑道:「以前就算看到你,也不確定,猜你人在國外,不會來這里。但是看了那本書,知道你愛花,就敢認了?!菇又穯枺骸复蠹叶颊f《花癡日記》真好看,什么時候出續(xù)集啊?」
接到老朋友的電話,在那頭興奮得像小孩兒似的:「你猜我今天去了什么地方?我去了第五街的玩具城?!?/p>
「那有什么稀奇?」我說:「我也去過?!?/p>
「可是我不一樣耶!我是去拜『胡桃鉗木偶』。」
看我不懂,他又解釋:「就是對店里一進門那個很大的木偶,把雙手舉起下拜?!?/p>
「你真發(fā)神經(jīng)!」我笑道。
「不!是一堆人發(fā)神經(jīng)。大家在網(wǎng)上約好,下午四點正,時間一到,一起拜那木偶?!顾d奮得近乎喊叫地說:「起先我認為沒有人來,因為店里每個人都在挑東西、看玩具,沒人看那大木偶。沒想到四點正,所有的人都突然轉(zhuǎn)身拜了下去。然后,又各自「快閃」,好像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過。從這件事可以知道,看似陌生人,卻可能想同樣的事、有同樣的愛好,只是大家不表現(xiàn)出來罷了。」
自從有DNA比對的技術(shù),不但一下子破了許多懸案、發(fā)明許多新藥,而且確定了許多親子關(guān)系。更驚人的是英國的休斯敦桑格爾醫(yī)學(xué)中心,通過對Y染色體的研究,推斷蒙古和中國北方有一百五十萬人,都是努爾哈赤的祖父覺昌安的后代。
他們甚至在二○○三年作了「成吉思汗基因測試」,推論出成吉思汗是偉大的「播種者」,在中亞有一千六百萬后裔。
想起不久前在《讀者文摘》上看過的一篇文章----
作者張忠慶四十八歲那年,開始走路不穩(wěn),連上下公交車和上樓梯都沒力氣。核磁共振檢查之后,得知患了遺傳性的小腦萎縮癥,才想到他的父親和表哥也在多年前得了同樣的病。
趁著還能行動,張忠慶由臺灣到安徽去尋根,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父親的幾個兄弟姊妹,包括許多后代都得了這種病。
更令張忠慶驚訝的是,二○○一年在臺灣成立「小腦萎縮癥的病友協(xié)會」,雖然起初不到五十位會員,卻發(fā)現(xiàn)其中好多人有親戚關(guān)系。
張忠慶感慨地說:「許多素未謀面的病友,在聚會上發(fā)現(xiàn)互有親戚關(guān)系,在這種場合見面,真不知是喜還是悲?!?/p>
不知為什么,他的這句話令我想到以黎之戰(zhàn)、波斯灣戰(zhàn)爭,和紐約的9/11。
會不會在戰(zhàn)場上殺得你死我活的那群人,都是遠房親戚?會不會9/11劫機的人,跟飛機上和世貿(mào)大樓里的受害者,不必通過六個朋友,就能找到彼此親密的關(guān)系?
會不會賓拉登和布什,竟流著同一祖先的血液?
會不會直到有一天要骨髓移植,才發(fā)現(xiàn)遠在天邊的一個陌生人,竟比我們的父母兄弟姐妹,與我們更相似、更兼容……